我在等一个人。
这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隐约记得,他有着好看的眉眼,嘴角即使不笑也是微微翘起。岸边的花儿一直没开。我总觉得,花儿也在等,可是这里没有春暖,只有灰灰的天,白茫茫的雪地,连空气也是冰冷的,每个来到的人都会不开心,嘴角都是低垂的。
看着一个又一个人面无表情的走过,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徒劳的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的刻痕,没多久就会被飘落的雪掩盖。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难道,我真的等不到那个人吗?
“姑娘,你坐在这里做什么?”耳边响起的声音让我愣住了,这是——在对我说话吗?对了,说话是怎么说的?
“我···我····等····”听见我吃力的吐出字,对方笑了,我只是看着她微笑的嘴角。
后来,这个会笑的女子在不远搭了一个棚,总去桥边提水回来煮汤,然后把汤送给每个路过的人。她真是个奇怪的人,虽然常常笑,可是她的眼睛一直的忧郁,她是不是,也在等人呢?
(二)
我叫梦姑,是人间的长长久久积累的哀怨之气形成的,无魂无魄,跳脱于三界之外。
在我形成的第一千年化成了人形,我不知要往哪里去,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只一日日的在人间漫无目的的游荡,看尽了人类爱恨嗔痴,可看得越多我越疑惑,他们,为什么有如此呢?爱是什么?恨是什么?开心是什么?流泪是怎样的感受?
直到我遇见了他,一个大户人家常年卧病的公子,第一次,有人对我笑,有人和我说话。看见他就觉得心里可以生出一朵花来。但是我们相交日久他病得就越严重,慢慢的说话也艰难了,整日整日的昏睡。
我觉得这样很好,我可以长长久久的陪着他,只有我一个,他不会外出,不会去见其他朋友。他的家人很伤心,有时他醒来还是会对我微笑,可是笑容里含的东西我不喜欢,觉得空空的。
“梦儿,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再也没有醒来过。那日鬼差来了,问我为什么要害死他,我才知道,原来我本是怨气生成,呆在他身边他的魂魄会慢慢被我蚕食,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去阴间苦求阎王还原他的魂魄,让他投胎。我答应,在阴间为世人煮汤,让他们忘得干净好去来世。这样也好,我可以常常见到他,我很满足。
(三)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她叫阿离。
我在世上多少年,就认识她多少年,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
她从小就向往人间的繁华,说阴间只有一种颜色,她不知从哪听说,人间一到春天就会遍地开花,美不胜收。
“可是,春天是什么呢?”她这样问我。
“春天嘛,不就是花开的日子嘛”其实我也不知道春天是什么,我也从未去过人间。
阿离小时候调皮的紧,除了我也没人和她玩耍,随着我们长大,她越来越美丽,也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她。她和我约定,我就喜欢彼此,并且,彼此守护。我们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地久天长。
有一天,阴间的封印破了一个洞,老人们都说要有一阵子才能补好,我心里一动,跑去找阿离,我说,趁现在我偷偷的去人间,我去给她采人间的花回来,然后悄悄的回来。她兴奋的眼睛弯成半月,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采得花回来给她。
这一去,我再也没能回到她身边。阴间的鬼魂试图从那个洞逃脱,引起了巨变,我感觉自己被撕扯成一片片。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阿离,我的阿离。”不论发生什么,我也绝不忘记她。
(四)
梦姑在阴间卖汤的日子似乎永不止境。
她看见,那个守在岸边花儿旁,说等的那个女子化为点点晶莹的飞灰。当日,花儿竟结出花苞,要知道没有任何花能在这阴冷的地方开放。
梦姑有些感慨。她提了一桶水浇遍了了花。风雪中,岸边大片大片的火红堆成了。清冷的香气让梦姑有些恍惚,那个人又快来喝她的汤了吧。
传说阴间有座奈何桥,桥下是望不到尽头的河,人长久的凝望河水就会流泪。这个河是很多年前,鬼魂暴乱时,有一个男子的身体就被撕扯成碎片沉于河底,日久天长与河水融为一体,这个河,叫做忘川。忘川岸边开遍了一种红色的花,有极致的美,却因为花叶不相见,有了残缺,人们闻见它的花香能忆起不愿忘怀的过往。这种花,叫彼岸花。
又是许久以后,那个时候阴间已经不下雪了。有个鬼差无意间拨开彼岸花的花丛,发现地上全是斑驳的刻痕,有的深有的浅,数之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