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他,但他不在意。 每每相逢,他神情冷淡,好似向我瞟一眼,都嫌麻烦。 明明不喜欢大红,却因他一句轻描淡写:“此衣不错。”不想他说的是衣服还是人,带着几分真意,便日日穿着红装,久到忘记其他颜色。 明明我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却因听到丫鬟们的私下谈论,说:“老爷,对湘夫人真好,昨个还为湘夫人画眉呢。”“那还不是因为湘夫人温柔可人,善解人意,更弹得一手好琴,哪像大夫人那样野蛮,老爷都难得来她那里。”于是我变了,我日日练琴,不在舞刀弄熗,说话细声细语,不在大声嚷嚷。可我等啊等,一直等到天明,你却依旧不来。 明明我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来的妻子啊,你却从来不正眼看我。你教我如何不怨?你教我如何不悔?更令我失望的是,你那些宠妾到我面前耀武扬威,百般辱骂我,我唤丫鬟叫你来,你来了,却搂着湘夫人一起来,漫不经心的说:“正室,需有容人之量。” 我的为你的改变,你为什么不看上一眼呢,只要一眼,我便知足…… 后来我病了,大夫说是郁结于心,好好调养便是。素来宠爱我的哥哥来看我,我看着一脸忧色的哥哥,我哭着说:“我悔了。”哥哥摸摸我的头,面上忧色更胜之前,还带着几分凌厉,他嘱咐我好好歇歇,他去去就来。我想都没想紧紧地攥住哥哥的衣角,泪水不止,“等我睡了再走,我怕。”哥哥轻轻的点了点头。 很久没有睡得那般好了,醒来,哥哥走了,你站在我床头,不语。看到你静静的站在我床头,我满怀欣喜,尽管你的表情依旧那样冷漠。但当你带着几分怒意几分鄙夷开口道:“你有何不满。”我有何不满,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好傻,傻得彻底。我不语,甚至没有看你。房间静默了一会,你冷冷甩下一句:“安分点。”匆匆离开。 原来你是那样的恨我,那恨源于一个很熟烂的故事:官家小姐途中偶遇书生,一顾误终身,父兄为了我威逼利诱书生娶我。婚后我总想着会不会有点喜欢我呢,我傻傻的坚持着,你的衣食住行样样帮你安排好,事事顺你心意。一年复一年,现在我的坚持在一个又一个的妾侍进门,在你的漠视中烟消云散。我,自欺欺人够久了,如今该醒来了。 夜了,远处弦湘阁灯火辉煌,笑语盈盈,原来今日是湘夫人的生辰,你大摆筵席,庆祝她的生辰,昭示着你们的“恩爱”。和我的轻晖阁清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心痛到麻木,几近窒息。 隔日,我的病更重了,这次连我的父亲也惊动了,他急匆匆的来,看到父亲我心安稳了,想喊声:“爹爹。”却发现连发出声的力气也没有,父亲握住我的手不放,嘴里念叨着我的名字。我用尽全力反抓住父亲的手,写下两字“回家”,爹爹带我回家,我好累,我想回家当爹爹的好女儿,我不想在这里,爹爹我们回家。父亲看着我眼里的坚决,同意了。 回家了,尽管病情每况愈下,但心情却放松了些许,待到十天我的夫君派人让我回家,伴着父亲兄长担忧的眼神,我走进轿子。 我终究没有回去,逝在回去的路上。我不想再回去,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至死,我手里紧攥着颗桃核。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温庭筠《新添声杨柳枝词二首》 死后,我的魂魄久久不愿离去…… 我看着父亲的满腔自责流露于色,两鬓新添的白发。爹爹不要难过,那是女儿自己选的夫君,我千挑万选的夫君啊,我的罪,我一力承当。 我看着哥哥泄愤的捶打墙壁,泪水不时的从他双眸流出。那哪是我遵循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哥哥啊。哥哥,哥哥,不哭。来生,我还要做你妹妹。 我看到夫君,走入轻晖阁,同时吩咐仆人不得入内,他坐在我的床边,说道:“娘子。”那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轻柔,“我知道你在,快出来。”我身形一顿,随即轻轻的抱住他,念道:“来生,不愿与君逢。”他好像察觉到什么,脸上有几分癫狂,朝着空气四处抓着。 你不爱我,何必给我希望呢?如今我不在了,你做的这些又是给谁看你的,你心里不甘与恨,我知晓,只是想着日子久了你便不介怀。罢了,我终于可以摆脱我给自己下的禁锢了,我该走了,再见,来生再也不见。 记忆不可抵挡的涌上心头。 “小姐,在下……” “小姐……” 一阵青烟,爱恨情仇烟消云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