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评论] 关于耽美小说的一些思考和整理

       好像前几天又看见有人问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耽美什么的这种问题。这几日在其他地方也有见过关于言情和耽美的争论。正好今日整理一些旧文，一时有些触动，便忍不住想写点什么。鉴于笔者当初刚接触网络小说不久就“一入耽美深似海”了，除了一些名著，看过的言情小说实在屈指可数，所以就不对言情评头论足了，只就耽美略抒己见。
       记得罗曼罗兰在谈及19世纪青年对托尔斯泰的热爱时说“各人以各不相同的理由爱他，因为各人在其中找到自己。而他对于我们全体又是人生的一个启示，开向广大的宇宙的一扇门……我们生活在作品中间，他的作品已成为我们的作品了……”我并不敢说耽美文学眼下可以与托翁相提并论，但是不可否认，我们喜爱这种文学题材的缘由可以从这几句话中发掘一二。说得更细一些，很多耽美小说给我们一种矛盾上的真实感，情感上的共鸣性，这种所谓共鸣性并不是说我们都有同的倾向，而是指它引起我们对人性、现实、爱情，乃至于理想的呼应，或是神骇骨惊，或是醍醐灌顶，或是心醉神迷，或是潸然泪淋。这种效应经常是瞬间的事情，只在一两句话之间，贯穿于小说情节的始终，如珠缀玉一般，情之所至，水到渠成。但是也许有人会问难道言情不可以？为什么一定是耽美呢？我想也许是言情之于现实，往往没有太多的对立。没有对立，就是顺利，太顺利了，经历的就少，体悟就少，带来的触动就少了。而耽美不同，从缘起的最初，就是风波的开始。（唉，不想说言情的是非的，还是多嘴了。）

       听过“耽美”的人大都知道：耽美，禁忌的恋情。禁忌所以易碎，禁忌所以难得。水中月镜中花，都可望不可即的事物。

        “原来爱这个字，与我遥不可及。”（出自蓝淋《不可抗力》）
        “不抱希望就好了。不要有什么期待，就好了。这样就再也没有什么失望、受伤这种东西。”（出自蓝淋《期待度》）

       呵，没有希望的思慕，多么理智，多么悲观。悲观令人清醒，理智给人力量。挣扎于边缘的渺小人类那一点坚持却最是令人动容。

       “只要你为我流一滴眼泪,我就可以为你活下去。”（出自风弄《与痛有关》）
       “一旦爱了，就到底。即便不在身边，绝不忘记你，只要活着，绝不放弃你。”（出自赭砚《壮志骄阳》）
       “我们知道，这一点点幸福要牺牲许多许多。我们更清楚，要毁灭我们这一点点幸福，并不需要命运花太大的力气……唯一的，唯一的安慰是，不管我们的力量多么渺小，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出自风弄《凡人歌》）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白首如新，是为不离；不负相思，是为不弃。禅宗里说执念太深，所以不得涅槃，所以受轮回苦，入生死门。可是对于羁旅尘世的我们来说，却是可贵的勇气。而这种勇气，却是源于那份禁忌之恋。虽然绝望，却也令人坚强。那是一种类似于信仰的力量。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心里那焦躁的感情是迷恋，却自以为那就是爱情。迷恋让人失去理智， 变得自私，变得狭隘，而真正的爱情让人乐观，坚强，即使面对全世界的风浪，只要想着那个人，内心也是一片平静，犹如深海。”（出自猫锦《布蓝登堡之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生命的路程就变成了一种折磨，走一步，身后的道路就消失一步，没有退路。有的时候，分明知道再这样下去会更加痛苦，还是得告诉自己，走下去。”（出自天籁纸鸢《天神右翼》）
       “可曾听过灯塔？
        茫茫怒海中，只要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就能知道自己的方向。”（出自风弄《昨天》）

       “念着这个名字，顿时忘记了疼痛。
        明明知道没用。明明知道永远触摸不到他，永远没有资格拥有他。
        可是，只要呼唤他的名字，就不再感到害怕。
　　 只要呼唤他的名字，就会觉得自己变得勇敢，变得坚强。
        就会变得……非常非常坚强。”（出自天籁纸鸢《天神右翼》）

       耽美文里的逻辑思维大多比较不错，对于现实与人性的黑暗性，大多是不避讳的。引领读者“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笑~）。所以相对来说耽美文里的虐文不论是数量还是虐度上都不是其他题材作品轻易能比得上的。既然耽美文里的世界虽然如此不容乐观，但还是更接近于现实（你直接吐槽现实世界不乐观好了，掩面••••完了，此文文风有点歪，不知道能不能掰回来）。所以造成很多耽美文看多的人再看到别的作品中的美好如童话的故事觉得太幼稚，加上习惯于耽美文里的理性思维和犀利视角，于是看别的文就雷点满满了，如果没有相当优秀的文笔和引人入胜的情节，就会觉得此文食之无味。这大概也是很多人看了耽美以后看不进去言情的原因之一，于是继续回耽美流连，所谓“深似海”就这么来了。（越来越歪，汗）
       说了这么一大段，其实只是想说，耽美作品的一个很大特点：真实。当然这个真实也是相对性的，打了些折扣。真实的世界，真实的感情，真实的了悟与观想，真实的心愿与希望。但是情节却未必真实，或许没有那样美满的结局，或许也没有那样可爱的人物。但我们的心境随他们一起走过，一起成长过。

        “如果不是这具漂亮的臭皮囊,我的内心已是如此污秽,你又能爱我多久？”（出自兔佬《风声鹤唳》）
        “我曾经发誓，当一切结束之后再也不会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但是此刻我才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等得起，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等待的坚强。”（出自碎夜无痕 《凤何以离忧》）
        “所谓爱情，就是一个人相信了另一个人的所有谎言。”（出自紫煌《费德鲁斯的遗言》）
        “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出自苏特《观棋不语》）
        “人总是习惯于对爱自己的人残忍。对为自己赴汤蹈火的人无动于衷，为对自己无动于衷的人赴汤蹈火。原本有的变得没有，原本没有的更加没有了。”（出自蓝淋《迟爱》）
        “我抬起头来看向天空，那个夜晚十分晴朗，有很多很多的星星，很多很多的愿望。没有一个实现过。”（出自蓝淋《双程》）
        “遵守游戏规则的才是风流，出轨的那叫下流，出轨以后还想爬回来的，那是下贱。”（出自蓝淋《迟爱》）
        “克服思念很简单,我只要忍耐就好了。
         爱得越卑微就越活该遭受践踏，这是咎由自取。”（出自风弄《不能动》）
        “对待爱人最残忍的方式，不是爱恨交织，不是欺骗背叛，而是在极致的宠爱之后，逐渐淡漠的爱。”（出自景悠然《茶缘》）
        “爱一个人若是爱到了十分，岂不是连自己也失去了吗？连自己也失去了的爱，不会悲哀吗？所以，爱一个人，七八分足矣，留下两三分来爱自己吧。”（出自离夜 《炎凤啸世》）

       绚烂之后归于平淡，可是有没有人说过惨烈之后也是平淡呢？时间真是优秀的艺术家，总能从记忆里筛选出最安然的一页，流年渐染，早已未必是最初的模样，却也何尝不是一种慰藉。耽美文里，尤其早期，很大一部分并不是童话式结局，所以有一种感情叫怀旧，有一种习惯叫回忆。沉醉经年，愈久弥醇。

       “他的许诺，他就算不敢相信，也总是记得牢牢的，当成宝贝一样藏在心里，觉得痛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好像就没那么痛了。”（出自蓝淋《不可抗力》）
       “那一天的黄昏，有彩霞映照。我转过头去，看见了司马。
        想当日，灵庙之内，你我初相识，一个年少，一个无知。”（出自嫣子危《流莺》）
       “我微笑着看见他的未来，美满幸福而且与我无关，这样……也就够了，不管我的立场是以好友还是以曾经爱过他的人，此等结局都算无悔无憾。”（出自暗夜流光《十年》）
       “而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却与它们都没有关系。　　
        想起了数千年前的希玛的阳台外，你对我微笑。　　
        想起半年前罗德欧加的阳台外，你对我微笑。　　
        超过了时间，越过了空间。　　
        所有的感伤，总会留下一丝快乐的线索。　　
        所有的遗憾，总会留下一处完美的角落。　　
        或许有过绵长刻骨的痛苦，或许曾经无数次想要放弃，可现在终于明白，你带给我的快乐，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快乐。”（出自天籁纸鸢《天神右翼》）
       “千万年之后，我搬了家，住进路西法曾住过的光耀殿里。看着满殿堂的壁画，看着窗外的虚空与缥缈，看着白云蓝天间的光辉，再回头，看着挂在壁画正中央的一幅素描。画中一个少年抱着枕头，躺在床前，短短的卷发有些碎乱，纯洁而又恬静。纸张有些破旧，有些模糊。可每一笔勾勒，每一抹痕迹，似乎都记载着跨越千年万载的思念。”（出自天籁纸鸢《天神右翼》）
      “最近我怀念着过去，就如思乡一般。”（出自渥丹《浮光》）

       耽美文如果只写爱情，就真的只是男男言情，那就太没意思了。耽美文之所以有其长久吸引力，在于其元素丰富，题材众多，范围宽广。常言道：“众口难调”，但是若是可以调出一桌满汉全席，随君取用，那么结局不言而喻。当然主要对象是可以接受耽美的人，因为毕竟这是耽美文嘛。观察早期耽美文，有其古风文中，不论短篇长篇，都有不少是很大气的。玉关燕云，塞下秦岭，不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那人与心意相通，比肩而立。少了些琐碎纠缠，多了些扶持分担。或是铁骨铮然，河山相看；或是敛尽风华，携手天涯。或是关山难越，相思相望；或是黄泉路远，人事音书两渺茫……

        总有几次，他会在我的奏章上批上一些文不对题全不相关的话，比如“会少离多，浮生若此！”比如“近来许多烦心事，谁与话长更？”比如“昨夜小寐，忽疑君到，却是琉璃火，未央天。”
但，
       ——你为什么不肯回来？
       只有这句话，反复质问、反复提及。
       我答他：“我已找到我的地方。我要你作个旷古绝今的圣明天子，我要保住你的江山不容任何人染指，我要助你开承平盛世……”
       我要——
       ——我要你看见天下，就想起谢长留！
      不问翻覆，无关迟暮，他的江山里，总有我的影子，他年论史，也总有长留二字与他的天下一起浮沉。（出自菖蒲《谢长留》）
      “与其车尘马足，高官厚禄，不如行扁舟，赏垂柳。笑看人生，一世风流。”（出自天籁纸鸢《风流》）
      “人生都无百岁，为何独我千岁？ 须知我不愿千岁，只愿夜夜除非，与他此生同醉。”（出自等闲《笑嫣然》）
      “天下壮丽山河吾与你共享,天下轰烈快事吾与你分尝,唯有灾难吾一人独挡。（出自风弄《凤于九天》）”
      “虽然我对你一厢情愿的牺牲深恶痛绝，但为了你的微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若我的生命不能为你付出，那么，我的生命属于西雷－－那片你深爱并且拥有的大地。”（出自风弄《凤于九天》）
      “几世轮回，千年辗转，一身疲惫
       情尽时，才换得此生扶持
       血海恩仇，天下围攻，穷途绝境
       末路时，才泄露半分相思”（出自眉如黛《花开不记年》）
      “我对苏紫之爱，不过短暂一生，敌不过家国千秋，河山万里。
       再想那苏紫在黄泉之下，一盏汤过奈何桥，也未必会再挂念我这个薄情寡义的人。
       倒不如这桔梗，年年复生，年年不尽，也用不着为它期期艾艾。”（出自罪化《灯花不堪剪》）
      “他的生命在我手上失落。
       出师未捷身先死，生命中极致的无奈。”（出自姬泱《破城》）

       作为个人来说，思绪真的很是纷乱，原本想表达的也远不止这些。奈何本人笔力不足，虽然极力想解释得完全一些，写完才发现还是未能描摹耽美世界万分之一。说到底，读书也只是一个人的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个中滋味只有亲自体味才能感受到吧。笔者浅见，也只是一家之言，若有不当之处，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