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云仞】（2010/5/6，13L）by叶琉光

【楔子】


絮絮飞花，渺渺天涯。
飘零辗转，随风而下。

清越的笛声扬起，间着女孩低柔的声音，幽幽的回荡在这片荒凉的战场遗迹之上。

浸透黄沙的鲜血，无人收殓的白骨，枯树喑哑的枝杈，铅灰色的苍穹……这样荒旷到了凄厉地步的地方，竟是有白衣白裙的女孩，不过七八岁，赤裸着双脚站在血泊之中，低眉横笛沉静的吹奏这一曲挽歌。


皑皑荒原，烬烬黄沙。
倾覆白骨，曾寄谁家？

虔诚的，祝愿的，低回婉转，哀而不伤。

一直从黄昏吹到了黎明。


直到翌日，天光初绽，因事迟了一日来打扫战场的兵士，才惊惧交集的驻足，注视着那个倚石吹奏的女孩——苍白的素颜，单薄的衣裙，宛若幽魅般的笛声。晨曦并不明亮，以至于在此时此景，吹笛的女孩，几乎被错认作了无主的幽魂。

“怎么了？”

围绕在女孩一周的士兵们身后传来冷定的声音，因为年龄的缘故，微微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低哑。

无人回答

士兵们静默的让出一条通路。

青衫少年分众而出。

这少年姓慕名予翾，乃是靖宛城城主的独子，因自幼体弱多病，并不曾上战场，只是偶尔在战后做些诸如清扫战场统计伤员之类的琐事。

放慢脚步，他停在女孩跟前，低声问：“姑娘是哪里人……为何在此？”

女孩熟视无睹的继续沉眉吹笛。

慕予翾怔了一下，随即了然，也不再开口，静静地等待着。

曲复三迭，稍顿。

“《骊绡》，曲奏九百八十一次招魂超顿亡灵，我说的可对？”

女孩放下笛子，颔首。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即是招魂已毕，姑娘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她点了点头，眼里依稀有隐住的泪光，低声：“我爹去世后逃难至此，曾得受人照拂……理应为死者超度。”

慕予翾扬眉，“姑娘莫不知这靖宛城最是兵乱，怎么还逃难都这儿来了呢？”

“我……”女孩张了张嘴，哑然。

他淡淡道：“姑娘还是据实以告的好。”

“不能说。爹告诉我，不能随便跟人说我家的事。”她咬了咬嘴唇，“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带我走！”她的声音大了起来，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而明亮，“你也算是个将军吧？爹说如果是官府的人还好。如果你带我走，我就告诉你。”

此去靖宛城外西向二十里，是为燕贺两国边境，兼形临水靠山地势险要，乃兵家必争之地，故燕国游骑时来犯边，战乱连年，巨大多数居民早已迁走，城内除驻军及城主一家外不过几户根深蒂固于此的氏族，更不肖说城外，因此，有生人至此，身份极为可疑。

——哪怕只是一个稚龄弱女。

慕予翾沉吟。

然而那个女孩显然没有多少耐性，“你不愿就算了，反正到哪我也不是活不下去！”俯身拾起身后的一把剑，摇摇晃换的抱在怀里，右手紧紧的攥着笛子，转身就要走。

目光落到那把剑上，慕予翾眼神陡然一变。

——破晓剑。

他急急喊住她，“等等，姑娘，我答应你。”

“不用了。”女孩头也不回，“爹说看到剑之后想收留我的都不是好人，我那么一试你就上当了，我才不要呢！反正招魂也做完了，我就听爹爹的，去找慕叔叔……”

他微微一震，“你去找谁？”

“慕叔叔啊。”她伸手向东一指，“靖宛城主。他和爹是旧识，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慕泓？”他脱口问。

“是啊？”女孩有些怀疑的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慕予翾终于大笑起来，“我当然知道，因为他是我爹啊。原来你就是谢寄谣那个小丫头，不过，看来你还得跟我走了。”

“你是慕叔叔的儿子？”她的眼神依然有几分狐疑，“怎么证明？”

他失笑，不语，只是打了个响指。身后士兵齐齐俯身，恭声：“少城主！”

声如雷动。

“这下……可是信了？”他轻笑看她，向她伸出手。

“那好吧。”女孩的表情舒展开来，笑吟吟的接过他的手，脚步轻盈的与他并肩而行， “走吧！”

首发双更。



【一】


十一年后，靖宛城中，城主居室。

苍老到几近的腐朽的老人无力的瘫在床上，青色的血管狰狞的突出皮肤表面，呼吸微弱到枯竭，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还保留着年轻时的坚毅清明——即使是一生未逢败绩神一般的见陵节度使、靖宛城主，在频死时，也与寻常人没什么区别。

由于发妻早逝后再未纳妾，此时围在他床边的，除了唯一的儿子之外，皆是一身盔甲的大小将领，铁色肃穆的满室，沉默的谛听着。

老人的手探出床外，微弱的声音：“……谣儿呢？”

床边一身青衣身材瘦削的青年男子俯身回道：“爹，别急，已经遣人去叫了，小谢一会就到。”

“咳咳……”艰难的咳嗽了几声，慕泓低声：“那就再等等。”


约是一盏茶的功夫，纷杳而来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一身白色劲装的少女冲了进来：“慕叔叔——”

床边青衫男子不动声色的扶住她的肩膀。

“谣儿……”沙哑低弱的声音在唤。

“我在呢……慕叔叔，我在这呢……”少女就势靠在床角，握着老人青筋毕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簌簌落下，“慕叔叔，我是谣儿，我就在你身边呢……”

“既然人都齐了……咳咳……那、那么，我在这里说……靖宛城下一任继任者，是……咳咳……谢寄谣。”

“城主！”那一干将领一震，随即齐声喊。

青衣男子飞快的看了一眼床边失声痛哭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而莫测的神色，却未语。

“怎么？有异议？”虽然身体虚弱到了极致，但是城主的目光依然凌厉，“……还是你们当中，有谁想接我这个位置？”

“属下不敢。”左边第一名将领站出列，沉声：“只是按惯例，于情于理都应该是公子继位，更何况，谢姑娘身为女子，怕是为礼不合吧？万一朝廷怪罪下来……”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转向那个青衫落落的城主独子。

慕予翾恍若未见的偏过头去。

“何时……何时节度使的正常继任……也、也……咳咳……要惊动朝廷插手了？”慕泓眼神一扫，“自古节度使拥兵……镇守一方、咳……皆是以武立兵，若是……若是连上阵打仗都、做不到……咳咳……何以慑服手下？翾儿自幼体质孱弱，习不得武，好在……精通经史，倒也可以赴个闲职；至于谣儿，虽是女孩子家……我且问一句，你们中，可有……可有自认武艺兵法高于她的？”

沉默。

只听得少女低低的哭声。

老人的眼神转向慈爱，很欣慰的看着她，“都出去吧，谣儿……还有翾儿留下。”


门关上的一瞬，慕予翾轻轻出声，“爹……”

老人仿佛并未听见，只是握着谢寄谣的手，“我死之后……”

“慕叔叔！”她失声，“我不许你说这个！你不会死的，这城主还是你当，我什么都不要！”

“傻孩子……”老人低低叹息一声，“别傻了，听我说……咳咳咳……我百日之内，你和翾儿成亲……这不成器的孩子，这样也可以堵住那些兵将的嘴，只是……咳咳……委屈你了……”

“我知道……我嫁……”她泣不成声，“慕叔叔我答应，我都答应……不委屈的。”

“好好守住靖宛……”城主吐出最后一句嘱咐，“你们都出去吧，我最后的样子不想给任何一个人看。”


“小谢啊……”房间的门在身后合上，站在回廊上看着远处的山岳，慕予翾唤着少女的名字，伸出手动作轻而坚定的把她揽入怀中，眼里的温柔深不见底。

然而跟在他身后出门的少女，却在转身的刹那收拢了所有的眼泪与脆弱，一低头走开了去。

被忽视的他的手臂空虚茫然地悬在半空。

“小谢啊……”他又唤了一次，叹息似的。

他静静地放下手，神色淡漠。

山风无声的掠过，青衣广袖猎猎扬起，淡淡的苦涩药香寂寞弥散，一如既往的像是在埋葬着什么。


毕竟是自幼习武的女子，在剧烈的悲痛后转眼不见柔弱模样，又迅速的恢复了往日冷静沉稳，在众人面前公布了亲事之后，接手了城中的一切，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老城主身后事。

之前因为老城主病重而积压下来的种种事务，也被她一件件娴熟而迅速的处理着，几次下属官员的刻意刁难，亦是化解于无形。

两个月之后，城中大多数人，都不得不为之心悦诚服。

于是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忽略了，如今靖宛城美丽干练的女城主，不过是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妙龄少女罢了。

格式已改，此处备用。

OK~~等着亲的截图哟~~加油加油~~

加油加油。。。很有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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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教程吧，顺便修改一下主楼格式~

周五更文

【二】

城中主楼最高的一个房间，慕予翾站在窗口案前，手中持着的笔在半空悬了好久才迟疑的落在纸上，黑白色鲜明对比触目惊心。

未几他忽然停了笔，负手透过窗子注视着那个撞进他眼帘的少女白色衣袂翻飞，以几乎用上了轻功的速度行走着。

一句话从他口中低低的吐出：“为什么……你像普通女孩子一样脆弱的时候总是那么少呢，小谢啊……枉你这情意绵绵的名字。”

他转过头，吩咐：“来人哪……去议事厅守着，等城主忙完之后，叫她来我这里一下。”

“公子。”那侍从应了一声，道：“若是……她不来呢？”

“告诉她，我有要事。”


夜间华灯初上。

“吱呀！”门被大力推开，女子的白色劲装上已落满了灰尘，她一闪身在案旁坐下，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稍稍平息了气喘，语速快得惊人：“什么事，快点说，待会那堆积的军务……”

“小谢。”慕予翾从窗口转过身，从容不迫的开口叫着她的名字，打断了她的话：“其实你不用急的，我说过，可以等你忙完。”

——他的语气淡而平静，却带着说不出的深意，隐隐的自厌，似乎在期许着什么，又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小谢，有事你只管去，我会一直等你的。”

“忙完？”谢寄谣蓦地冷笑起来，显然为他事不关己的漠然有些恼怒，有些疲倦的呵斥“开什么玩笑？——慕叔叔病重那半年，积了多少事，更不肖说权力交接时的繁琐过程。你说要避嫌，不插手城中事……还说什么忙完？！”

也是被事务牵绊的有些烦心，她并没有察觉到对方刚刚诡异的语气，只是冷冷地站起身，扔下一句话：“有什么事快说，没事我走了？”

“小谢。”他叫住她，“我找你来是想问……”

“问什么？”她满眼的不耐烦。

“算了。”挫败似的低头，他抬手抚额，“小谢，爹去世已经一个月了，如果不是我找你，你大概不会想来这儿吧？”

“废话。”她讥诮的扬起眉梢，“我来这儿找你？什么事？是察觉了敌国有什么异动，还是慕叔叔去世前交付了你什么秘密？——有必要么？”

宽大的青色广袖中，修长的手指无声地扣紧了一纸书卷，墨色浸透菲薄的纸页，氤氲。慕予翾闭上眼睛霍地扬头，声音却出奇的温柔：“是。我找你确实没什么要事，可是……身为你未来的夫君，我见见我的未婚妻子，难道也不可以么？”

“你……”谢寄谣气结，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嫣红，被她用转身技巧地掩饰住，恨恨：“我走了。真是……无聊！”

药炉下的炭火明灭不定，摇曳出定格的光影，炉中早已被主人遗忘的药物，气息消散在空气里，苦涩微凉。


主楼灯火通宵未绝。

慕予翾倚着廊上回栏，青衣临风，袖袍被吹得鼓胀。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城中街头穿梭忙碌的小吏官员，突然间有些感慨：原来，在这个权力交接更要避免外袭的近似枕戈待旦的时间段，最清闲无所事事的，竟然是他这个曾经最接近此间权力巅峰的人。

也许，父亲以前说的对，他的确是一个没用且不负责任的人。

相比之下，小谢比他好太多。

所以，自己并没有什么所不甘的——哪怕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憎恶，哪怕被自己的未婚妻所厌弃。

这些，都是他这个废人理所应当承受的，不是么？

黑暗中唇无声的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是自嘲的笑容。

似乎少了点，那就在更一章凑足五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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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靖宛城乃是边关要地，自两国初峙伊始便战乱不休，直到近几十年老城主慕泓即位后，接连数次力挫燕国铁骑，边关安定才略有好转，彼时间，燕国将士闻慕泓之名即色变。

而此番慕泓去世，于燕国而言无疑除了一心腹大患，加之得闻继任者不过一双十少女，当即遣将远征，争取在这个靖宛城最薄弱动荡的时刻，将其一举拿下，进而南下，挥师中原。

这一点，谢寄谣等人自然也非常清楚。

于是某日深夜，在所有人预料之外也意料之中的，敌袭讯号燃起。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在迎敌时显得分外沉稳从容。

只是敌军的数量和阵容，仍是出乎所有人预料。

——显然敌军此番是压上了所有筹码，争取一击必中，攻克靖宛后再做休整。

见此情形，站在城墙上谢寄谣稍作判断，便料中了其目的，不由神色一变，下令调集出所有士兵死守，另召集了一百人卫队，不顾众将阻拦，策马出城，一骑独入敌阵，连折对方三元大将，最后一熗刺中主将的胸口。

一击得手，再不恋战，折身返城。

——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

靖宛城白衣银熗的女城主，得以一战扬名。


而在城墙上某处安全地点，慕予翾静静地坐在那里。他似乎丝毫不关心战局的胜负，甚至还很悠闲地沏了一壶茶。

品茗静看那白衣女子的风华。

谢寄谣是他父亲故人的女儿，大概是因为自幼便父母双亡，在江湖上流浪，性子坚强又倔强，每天从寅时到酉时的练武，就是壮年男子也挨不住，可她硬是没叫过一声苦。

十四岁那年，她独自去江湖上亲手杀了仇人；之后便将她父亲传给她的名剑破晓束之高阁，改学熗法。她说要报答慕叔叔的养育之恩，用一身武艺守护这座城池，剑虽是百兵之首，但并不适用于战场。

她练箭术、练骑术、练熗法，每次他都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如此时一般。

长熗轻挑，鲜血溅出，动作无半点迟疑，杀伐果决，纤细的指尖主宰着人生死的力量。

束发的钗子在征战中不经意被挑开，长发流泉般倾下，发梢沾了些微血迹，在旋身时纷舞如夜，衬着女子素白没有表情的一张清丽容颜，美得那样不真实。

顾盼间的绝代风采，完美而强大，宛如凤舞九天，拥有极致的力量，骄傲冷醒，不可能在任何地方停栖，更不可能被任何人掌控。

他抬盏，轻笑，遥遥一祝：“小谢，愿你时时都如此日……”


主将生死未卜，对方慌乱退兵。

却犹未甘心撤军。在正对城门二十里外平原上驻兵，宛若示威。

显然是计划有变，不得不被迫打起了持久战。


黄昏，议事厅。

对门挂着的布防图下面是巨大的沙盘，白衣的女城主站在正位，诸将领在周边围了一圈，商议军情。

“想必各位都看出来了，敌军此次来袭，是打算速战速决一举拿下的。而据刚才探子来报，敌将浩星郢未死却也身受重伤，军中士气大减，之前的计划无论如何也实施不得。至于打持久战，他们远征来此一定耗不起，按照惯例，这样拖下去，未尝不是办法。只不过，这次似乎不宜如此：一来敌方准备并不仓促，且胜在兵马众多，打消耗战必然要打很久，而此时城中百废待兴，若是被战事一拖，战后我方定然元气大伤；二来，敌军也熟悉我们的策略，当真相持下去，经年战终，敌国不过损失一支远征军且后方经济略微衰竭，而人事无损，若这时再遣军队出征，将主力全部押上，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扛不住的……”

率先开口的是一名新提拔上来的将领，名叫卫襄，虽是年少气盛锋芒毕露，但确有才干。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看到周围久经沙场的元老，并未露出不悦的神色，甚至有几个还赞许的点了点头，不由有了几分自得，续道：“因此我的建议是，采取最传统也最有效的方法，直接切断对方后勤——他们远攻来此，随身粮草不多，此时仓促打起持久战，只能靠后勤运输。粮草一绝，让他们连耗的机会都没有……城主，您意下如何？……城主，城主？”

“啊？”不知怎的，一向干练沉稳女城主竟有些走神，脸上的表情若有所失，似乎在抉择挣扎这什么。听到卫襄的声音，她怔了一下，随即笑笑：“怎么？有什么好战术？能再说一次么？”

卫襄试探性的揣摩了一下她的神情，还是老老实实的再说了一遍。

“哦，还不错。”谢寄谣不动声色的淡淡道：“只是卫襄，敌军不是傻子，后勤线有多重要他们岂会不知？他们后勤防守必定森严，既如此，我方遣军若派少了未必能够成功，派多了稍有意外不得全身而退对主体兵力也有影响。而且稍有不当，就会造成敌后战势加大，敌军后撤回防，主战场转移，我方反要向敌后运输粮草。论单兵战斗力，我们远远不及对方，一旦平原交战，我们必败无疑……这些，你都考虑过了么？要知道一策稍有不慎，造成的后果都是无可挽回的，可能所有人都会为你的轻率陪葬！”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之前的失神，她出口的话语较之寻常更是犀利了三分，即便对方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也毫不容情。

卫襄低下了头，满脸沮丧。

“当然大体还是可取的，有时原始的方法反而最有效。”她的语调微微柔和了些，但即又转向冷硬：“其他人呢？怕出问题被贬斥就索性一语不发全指望新人么？打仗是要用脑子的，只管冲锋陷阵我还不如雇几个杀手！”

仿佛为她的气势所震，议事厅一时连空气都静止，沉默了片刻，诸将都争相提出建议，尽量将已得到城主首肯的卫襄的大致思路做进一步的完善。



下周五更新。

修改完毕……申请转正

亲内个统计字数写的详细一点吧~
可以用word文档里面那个字数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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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好了PM版主移贴~

乃的文笔好细腻，
很好看-3-
加油更新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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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更新~写的很好啊

【四】

待整体计划商议完善，已是月至中天。

谢寄谣正想说些总结性的言论，结束这次初步部署，然而，却被一阵歌声打断。


皑皑荒原，烬烬黄沙。
倾覆白骨，曾寄谁家？

歌声缈缈倦倦，伴随古琴沉谧的音色，摇萦缠绕，高音时时跌落，宛若叹息。歌者低而清幽的男子声音里有那么一线隐约的诡谲意味，唱出似曾相识的歌词，少了原有的旷达，多的是已死之人的不甘与企盼，在这寂静的夜里，让人难免不想起山鬼夜哭。

下面的众人迟疑的看向城主。

谢寄谣深吸一口气，只说了一句：“都散了吧。”然后率先走了开来。


回廊层曲。

溯音而行，不多时，她果然在一处回音开阔之地找到了那个歌者，那个清俊的男子，此时月下抚琴的身影，如山水画中，最写意隽永的一笔。

“你想干什么？”她冷冷的问。

那青衣男子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摇了摇，广袖起落间泻出浅浅药香，苦涩到缠绵。然后垂手继续弹唱，琴音丝毫未乱。

我歌我祭，浮生暂罢。
清流且祝，若罔无涯。

一曲方歇，他又弹起了开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谢寄谣眉头一蹙，眼里有了几分怒意，走上前去，双手压在琴弦上。

“你想干什么？”她又问了一遍，语带指责。

慕予翾顺从的停指没有再弹，他低眉笑了一笑，理所应当的回答：“超度亡灵。”

他的笑容宁静而悠远，有那么一丝幽雅的意味在里面：“一战过后，死伤不计其数，我既不能救他们于危难，自然只能祝愿他们得以转世新生——小谢，当年你我初逢时，你吹的不也是这首曲子么？”

“超度亡灵？”谢寄谣冷笑，“你何时超度不好，非要等到入夜？又将这曲子弹得这般鬼气森森？慕予翾，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冲我一个人就好！现在大战迫在眉睫，你怎能拿慕叔叔留下的基业泄愤？”

“……拿我爹的基业泄愤？”他低声重复，似笑非笑地抬起眼，“我怎敢——对你有怨？”

“小谢啊小谢……”他叹息似的唤着她的名字，握住她压在琴弦上的手，“好吧，既然你不高兴，那我再不弹了。”

谢寄谣下意识一挣，竟轻易就挣开了。

慕予翾没有试图再拉住她，只是注视着两人悬在半空中的手。

纤细娇小的那只，已没了女性手指应有的柔嫩，指腹虎口处布满了积年留下的茧子，五指间掌控着几可左右人生死的力量；而消瘦修长的那只，苍白且骨节分明，文气十足的，肌肤光洁，没有半点伤痕，是习惯握笔也只能握笔的书生的手。

月光之下，名为未婚夫妻的两人，荡在虚空中的两只手，性别有一种近似错乱的奇异微妙的感觉。

长久的沉默，谢寄谣有些局促的把手收回了袖子，苦笑：“有什么好看的？练武都练得变形了，又不像你。”

“是啊。”慕予翾转开视线，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因为有什么被刺中而显得异样尖锐疼痛的东西，“其实我们两个这样，也真搭。”

“……”她忽然有些失语，不知道怎样回答——尽管他们已是未婚夫妻。咬了咬牙，谢寄谣露出一种豁出去似的表情，她仰头看着他，“慕予翾，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怎么？”

一口气长长地从胸臆中吐出，她说：“我们暂时不能成亲了。”

“你说什么？”他霍然起身，脱口，脸色瞬间惨白。

“我说，我们暂时不能成亲了。”她的目光无畏而笔直的投向他，语速飞快的解释：“现在敌军来袭，没有一年半载怎么也打不完，而我身为城主，此时也不能因为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分心，所以……再说就算一切从简，军中历来也是不许阵前成亲的。”

“……”慕予翾沉默了一下，为她的理由的确无可反驳，半晌才吐出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待仗打完，出了百日，我要首守起码七年热孝，若你还要与我成亲，就得等七年以后……那时你已二十六岁……”

“无所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已经不年轻了。”

“你不在乎的是我吧……‘无关紧要’、‘无所谓’……”慕予翾似笑非笑的开口，注视着她，眼神锋锐，“战后你若想成家，大可以挑个人嫁了，反正你在城中威望已有，也不必用“老城主儿子的未婚妻”这个身份来证明什么。”

“我……”她气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答应慕叔叔的事，自然是作数的，大不了等你五年……”

“是么？”他笑容不减，眼神却幽深，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是么……小谢，你答应嫁给我，是因为我爹的嘱咐，还是……你自己也愿意？”

“……”谢寄谣微愕，似乎不解他竟然会问这个。一丝飞红落于脸上，她掩饰性的故作冷漠：“有意义么？——我的意思、慕叔叔的意思，结果都是一样的。”

“夜深了，你我也都累了，回去歇息吧。”飞快的说了一句，她有些慌乱转身离去。

于是她没有看到，身后那个青衣男子注视着她的目光——那是有什么他竭力维系的东西，在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上，彻底的坍塌崩毁了。

他的手指按在琴上，直到指间涌出手指被坚细的琴弦勒出的鲜血，皓月清幽的光芒带着某种深意投下，将血色折入他的眼眸。

“小谢……”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瞳孔深处一线幽幽的血光燃烧在某些破碎的尘烬后。

  似乎走虐男主的路线……

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