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流年

第四章：尤晓晴和陆子明    
    “如果当初，我带你一起走呢？”
　　“没有如果当初，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的。我还有母亲，我不会离开。你也应该向前看。”
　　最后的短信。
原本打算什么都不说，就当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平平淡淡地工作就好了，他却要再趟这个浑水，搅得平静无波的水面，荡起涟漪。就当那场好聚好散，迟来了四年。
彼此都应该重新开始。
　　“公司对我们这一次的新人培训十分重视，可以说是历年来最高端的一次，在座的各位，这三个月来，相信大家都是受益良多。下面我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大家都知道最近公司接了瑞鑫的单子，公司决定将这份单子交给我们新人培训班来做，做得好的话，立即升为正式员工，甚至还有晋升的机会，这无疑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大家有没有信心？”人事部经理在台上说着，台下众人一片响应，都知道瑞鑫虽然不是天成这样的大型跨国公司，但在C市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大企业，能做成功他们的单子，无疑是打响了天宇在C市保险业的第一炮。
　　天宇是天成旗下新注册的一家保险公司，这届新人也是刚收到消息，之前天成招收新人，为了避免应聘者是冲着天成来的，所以没有公布天宇同天成的关系。天宇这次落户C市，便是天成进军保险业的第一步。若是朱子瑶知道天宇是天成旗下的产业，或许就不会来了，但世事可不会总遂人意的不是么。有那么多偶然的事，谁也说不清。
　　“这次同我们竞争的是业内很有名的玉泰，是陆氏旗下利润极高的一个产业，在保险业已经做了十多年，更是C市的本土企业，口碑也很好。想要打赢这场仗，还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好了，今天已经晚了，大家回去整理一下，明天开始就得加班喽。”李涛在台上说道。那天后，严皓和张清这两个负责人都没露面，可苦了任劳任怨的李经理。
　　众人收拾文件，纷纷离场，都期待着明天开始的战役。
　　消失的二人，在战役开始的当天，一大早便来了，严皓还是酷酷的面瘫表情，张清却是一直笑脸迎人，一个小职员都会主动打招呼。在一起培训了几个月，知道张清一般不会发火，跟严总是一个严厉一个怀柔，便有几个大胆的男职员在那边起哄，说她是不是谈恋爱了，春风满面，气色红润云云。张清闻言只是微笑，拿眼扫了一眼已经打开了办公室门的严皓，又对众人说道：“都工作吧，这次可是你们大好的机会，好好把握吧。”于是众人皆各回各位开始工作。
　　第一天的战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就是做着最开始的收集资料工作，偶尔也会有同事联系认识的人，侃侃沾边或者不沾边的话题，保险也确实需要人脉。
　　今天中午母亲打电话来让朱子瑶晚上去她那儿吃饭，也没说原因，朱子瑶只当是母亲熬了汤。下了班便直接去了母亲家，进门，却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温和儒雅，成熟有礼，不显得老，看去也就四十多岁，不过朱子瑶想，他应该是五十出头了才对。
　　“妈，家里有客人怎么不事先说一声呢？”朱子瑶走过去，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冲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道。
　　“哦，就是等你回来给你介绍呢，这是罗叔叔。”母亲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盆番茄排骨汤。放下汤，母亲又对坐在沙发上微笑的罗启成道：“这是我女儿，朱子瑶。”
　　“这就是子瑶啊，常听你妈提起，果然很漂亮呢。”罗启成道。
　　“罗叔叔好。”朱子瑶道，“妈，要我帮忙么？”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了。你陪罗叔叔坐会儿。”说着母亲秋楚华又转回了厨房。
朱子瑶看着母亲脸上的笑意，眼前的状况不用猜，也知晓一二了，这样也好，母亲未满五十，找个伴是好的，她又时常不在母亲身边，若是母亲真喜欢这罗启成，两个人在一起倒也不错，只看她这罗叔叔到底怎么样了。
一顿饭吃得倒也算是宾主尽欢，这罗启成不得不说，对秋楚华果真是体贴尊重，他为人又成熟稳重，儒雅温和。不过朱子瑶觉得，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毕竟母亲是受过伤害的女人，要重新去接受一个家庭，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难度。不过看母亲脸上掩不住的笑意，想必是高兴的，那么朱子瑶也可以暂且放下心了。这一份喜悦，早就该来了。
朱子瑶一直笑着告别了母亲，罗启成本说要送她回公寓，她让他多陪陪母亲，便辞了出来。
坐在回家的公交末班车上，没有太多乘客，每个人的周围都空着几个位置。
我们其实从来不知道，在人生的车上，有谁会在站台等候，有谁会坐到自己的身边，有谁会在中途下车。说不定，最后在终点站下车的，只是我们自己一个人。
回到家，打开门，是扑面而来的黑暗。其实她的公寓不大，但还是比较适合两个人住，那样会更加充盈，不过朱子瑶已经很懂得享受一个人的落寞了，姑且已经可以称为一种情调了，当然这只是她自嘲的称谓。
不想那么早睡觉，于是朱子瑶开了电脑，一登陆QQ，便有尤晓晴发来的一个心理测试链接，很少去玩这些的朱子瑶纯属被尤晓晴传染，没事时也会点开那些链接去看看，反正左不过是打发时间。是一个关于桃花运的心理测试，朱子瑶一道道题点下去，最后得到的答案是，近期的桃花运会比较旺盛，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艳遇哦。
朱子瑶也没在意这些，将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又在网上搜索资料进行了补充，差不多弄好也就洗洗睡了。新生活，也许就这样平静且不乏波澜地开始了吧。
“叮咚——叮咚——”半夜三更的，是谁在按门铃呀，如果不是重要的事，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
然而在一刻钟之后，尤晓晴在朱子瑶的床上抱着一堆纸巾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朱子瑶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们这对冤家呀。她用温暖的毛巾替尤晓晴擦去了泪痕，把纸巾收起来，被尤晓晴死死抓住的那些，就只好随她抱着入眠了。然后朱子瑶为她盖好了被子，才悄悄从房间退出来。
打开另一间卧室的门，朱子瑶躺到床上，经尤晓晴这么一搅和，她的睡意倒是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索性爬起来，坐到了窗台上，冬天里冰冰的，便拿了个垫子，坐着比想象中舒服。
安静的夜，嗯，安静。
翌日是周六，朱子瑶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公司加班，便炒了一份蛋炒饭温在微波炉里，给尤晓晴留了纸条，便上班去了。
待到下午朱子瑶下班回来，尤晓晴已经离开了，看着自己床上皱起来形状格外搞笑的被子，她不由地笑了笑。
翌日不用上班，朱子瑶便约了尤晓晴出来玩，也好缓解下晓晴昨日的郁闷。
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行程，也就随便逛逛，逛累了坐下吃吃喝喝诸如此类。
原本朱子瑶的心情还不错，不过一眼看见尤晓晴戴着个墨镜，而且脸色也不是很好，她自然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以晓晴的粗神经，不该如此情绪低落才对，昨天见她时虽然哭哭啼啼的，但也没这么严重。当尤晓晴被低气压围绕着坐在朱子瑶对面的时候，朱子瑶想要开个玩笑稍微逗一下她，便笑着说道：“今天没太阳啊，戴什么墨镜啊，难道被陆子明家暴了？”
朱子瑶话音一落，尤晓晴便摘下了墨镜，在接收到前者讶异的眼神后，又把墨镜戴了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朱子瑶担忧地拉住尤晓晴的手问道。
“他想和我分手。”尤晓晴说得竟是很平静，却看得朱子瑶更加心疼，她脑海里还在回荡刚才尤晓晴摘下墨镜的那一幕，她左边眼角受伤了，很明显是人为的。她从来都没想过，从来都对晓晴宠爱有加言听计从的陆子明，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
“他打你了？”朱子瑶镇定了下来，冷静问道。
“也不是，是争吵中我去拉他的手，他用力一甩，结果正好打到了眼角。”朱子瑶明白，这句话多少是尤晓晴对陆子明的维护，不过看她表情事情确实是这样，只是她可以想象到，当时晓晴的伤心。
“晓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朱子瑶将尤晓晴拥住，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后者的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砸在朱子瑶衣服上。
“瑶瑶，你知道么，我很爱他，真的很爱他......”尤晓晴翻来覆去说着的，都是爱着那个男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朱子瑶温柔地说道，“所以我们好好想办法解决，好么？”

第三章：归还过去
“怎么，今天没赖床啊？”尤晓晴见着朱子瑶，“你没事吧，气色不好耶，还有黑眼圈哦，没睡好么？”尤晓晴坐下，一边吃着朱子瑶为她叫的刚上桌的汉堡，一边问着。    
“没事。”朱子瑶轻轻应道。    
“嗨，我还不知道你啊，不就是因为那谁嘛，我说，别想了，今儿姐领你去shopping，无购不欢，一定要满载而归啊。等完了我给你一个惊喜哦。”尤晓晴一手搭在朱子瑶肩上，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又故作神秘地冲她眨眼睛，说有什么惊喜。    
朱子瑶一瞥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双手上正捏着一片生菜叶，嘴角忍不住一瘪，看向罪魁祸首。    
“额，没事，没事，姐有湿巾，来，擦去。”尤晓晴也发现了，赶紧收回手，从包里取出湿巾递给朱子瑶。    
“你当然没事。”朱子瑶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接过湿巾，往厕所去清理。    
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的血拼战役，终于宣告圆满结束，明明是尤晓晴陪朱子瑶逛街的，此时朱子瑶手上就几个简单的袋子，拎着昨天计划好要买的东西。而反观尤晓晴，手上的袋子多得两只手都拎不下了，刚才还叫了她家的“搬运”来。很明显，她就是那种典型的控制不住的。    
“阿明，这边！”见着陆子明进了商场大门，尤晓晴在楼上挥着手大声喊他，陆子明闻声，从一旁的楼梯上来，跟朱子瑶打了声招呼。尤晓晴将手上的口袋塞了陆子明一个满怀，然后上厕所去了，留二人在走廊上坐着。    
朱子瑶没说话，陆子明也没说话，只看着朱子瑶微笑。一会儿尤晓晴便出来了，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朱子瑶，然后冲她眨眨眼，便拖着陆子明走了。    
“你给她了么？”坐在车上，陆子明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刚才走的时候不就给了么？”尤晓晴闭目养神中，轻轻言道，今天她确实很累。陆子明回头，看着后座上一堆花花绿绿的袋子，轻摇了摇头，又想到那道安静的身影，嘴角染上温柔笑容。    
朱子瑶回到家，打开那个文件袋，原来是陆子明的推荐信，对方是家保险公司，最近正在招收相关新人，凭着他的推荐信，只是应征一个新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他在业内算是前途无量的企业接班人，陆氏在朱子瑶所处的C市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有了陆子明的推荐信，面试只是走个过场，负责人让朱子瑶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后天开始参加新人培训。    
不辞而别，只言片语都没留下，没有说分手，没有要她等，深夜的电话，宣告这个销声匿迹了整整四年的人的归来，然后是偶遇，说着他再过几个月还会离开，接下来，又是一个猛然间跳出来，说着他是这届新人培训的最高负责人，是从法国的总公司特别派过来的。      每次都是这样，以前就很喜欢玩什么惊喜之类的，如今又一次次地挑战她的极限，安静如她，也会受不了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突然袭击。多想不再牵扯的，却又为何这般纠缠不清，最终还是会遇见，她不敢相信这是什么狗屁缘分。    
朱子瑶今年二十七了，作为一个新人，这个年龄有点大，不过她的脸看去确实很年轻，再化化妆，没有人相信她已经二十七了，都以为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总带着一种含蓄的美。     第一天的培训课程结束，朱子瑶静静地整理小桌子上的文件，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一道阴影撒在小桌子上，她顿了顿，抬眸，是那个更加成熟更加邪魅的身影，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继续收拾，剩下了几张纸页装进文件夹里，塞进包里，准备绕过面前的人离开。踏出一步，那身影又挡住了去路。    
“你想干什么？”静默的朱子瑶忍不住有点来火，冷冷地问道，微低着头，并不直视面前的严皓，双手攥得有些紧。    
“瑶瑶，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严皓看着朱子瑶，柔声说道。    
“我没有什么想和你谈的，请你让开。”仍是冷冷的语调，声线里夹杂着一丝颤抖。       严皓还准备说什么，那边门口响起一道女声：“严皓，你这边完了么，今晚公司聚会，肖董也在，我们可以走了么？”    
严皓回头看着张清的空当，朱子瑶绕过他，径直走了。路过张清时，她知道张清从站在门口开始，便一直看着她，但她不想理会。    
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风过，湿湿的冷意浸人心脾，冬天是真的来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严皓，你放手！听到没有？”朱子瑶冲着拉着自己走的严皓说道，声音不大，却很使劲。周围还有公司里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一个个照面打过，她没有功夫去管，但只要他们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必定引起一场以此处为传播中心，以新人勾搭总经理或者上司潜规则新下属的办公室绯闻的轩然大波。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她现在想要的风平浪静的生活能承受的。
张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都没有事做么？”众人见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本正经地开始工作，但刚停下的议论之声，在张清转身回去后又一次响起。
张清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精致的咖啡杯，不加任何糖分的纯卡布奇诺，没有进口，却感到嘴里有一丝酸酸的味道，却不是来自咖啡的苦。她坐在椅子上，旋转了一圈，面向落地窗，高层的开阔视野，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尽收眼底。她喃喃哼出一个名字：“朱子瑶。”
“拉够了？”朱子瑶揉着自己的手腕，严皓把她拉上了天台，一月份的寒风，站在高处，更加刺骨。朱子瑶没看他，揉了一会儿手腕，抬起头，迎向严皓的视线，“那好，有什么话你就一次性说清楚，以后各不相干，我只是公司的一个新职员，你只是公司的总经理。”
“瑶瑶，我只想告诉你，从你的二十岁开始，我惟一爱的人，就只是你朱子瑶，从始至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仍然爱你！”寒风吹着严皓的头发，散乱的发梢晃着视线，一双深邃的眼眸，映出朱子瑶的身影，他望着她，有些失控，让他暗自嘲笑自己本来已经内敛至极的沉稳性子，却在面对她时，还是会乱了方寸。    
“严皓，你和我，在你离开时，就已经结束了，我承认我朱子瑶爱过你，甚至现在都还无法把你忘记，但那只是对于过去的一种缅怀，你和我不会再有任何纠葛，请你以后不要来烦我，哪怕你是我的上司。我不希望因为你的纠缠而引来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尤其是你身边那位。”朱子瑶站在风里，没有颤抖，静静说出这样的话语。    
“瑶瑶，你难道都不能听我解释么？当初是严氏在国内股市一度动荡，因为跟顾氏的纠纷迟迟不休，严氏几乎面临破产，我爸才在一夜之间要我们全家去了法国，在那边的总公司继续发展，你也知道，当时形势危急，什么都来不及做准备，顾氏的手段你也是知道一些的不是么？我怕我走了之后他们为难你，我才没有告诉你，更何况当时确实没有时间告诉你什么。严氏败落，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这几年我们好不容易才回复了实力。至于张清，我跟她只是同事，她父亲跟我爸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两家关系好，我和她才一起回国来的。”     “说完了？还有什么话没说的么？我说的是一次性说清楚。如果没有了，我下去了，总经理请自便。”朱子瑶看着严皓，一字一句地告诉她，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手腕再一次被严皓拉住，他拉着她往前一带，吻上了她的唇，感受着这份自己在每一个落叶飘雪的日子里魂牵梦萦的气息，有些迷醉，只想狠狠地蹂躏这双倔强的唇。朱子瑶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安静地缩着，任由他的亲吻。严皓却停止了动作，迷茫地不知所措地松开手，看着近在咫尺的迷人眼眸里没有哪怕一丝对自己的爱恋，双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微微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他是真的知道，真的都过去了，她是真的，不再爱自己。    
朱子瑶看着这样的严皓，看着他的绝望，脚踏前一步，却没有更多动作，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转身下楼。
寒冷的风呼呼刮着，洁白的雪花，终于飘下，在风里漫卷。    
朱子瑶进了厕所收拾了一下仪容，走出去，还是美丽迷人的朱子瑶。她的美丽，带着天真，带着诱惑。早就该自己走自己的路，却凭空迟到了四年。
“严皓，你离开的四年，把一切都带走了。所以你回来，不应该是带走我更多的，而是归还过去。”    
严皓在天台上站着，雪落了一身，扶在栏杆上的手，冻得通红。他望着脚下的城市，视界里一片白雪茫茫。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已经撑了好一会儿。    
“下去吧，别冻坏了。”终于，他说出一句话，径自往楼下走去，留下一道僵硬的背影立在天台上。

第二章：曾为他相信明天就是未来
深夜，手机铃声尖锐地响，朱子瑶原本没打算接，但手机仍孜孜不倦地尖叫着，一遍又一遍。之所以晚上也不关机，是怕母亲有事找不到她。她掀开捂住头的被子，愤愤地伸出手，抓了手机，没睁眼，摸索着按了接听键，没好气地说道：“喂。”    
“瑶瑶，我回来了。”那头一个好听的男声，如一个晴天霹雳，砸在朱子瑶心上，只一句话，在耳边不停回旋。一阵静默，朱子瑶挂了电话，把手机搁得远远的，缩在床的一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走了，又何必回来，回来，又何必要她知道。    
手机铃声执著地又响了一阵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朱子瑶缩在被子里，迟迟不能入睡。半晌后爬起来，抓了手机，看着未接来电里那个一直烂熟于心的号码，原来，一切都还没变么，可是她怎么觉得，一切都变了呢？    
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朱子瑶整个身体蜷缩进被子里，哭了，带着被子一起，在寒夜里瑟瑟发抖。    
就这样，也不知是何时睡去的。又是一阵手机铃声，把她吵醒。她有些茫然地坐起来，披了外套，拿过手机，见上面是好友晓晴的名字，才接起来。    
“喂~”    
“瑶瑶起来了么？今晚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阿明那个混球，又加班。”那头尤晓晴噼里啪啦说着。    
“哎哟，原来挖我去当替补啊，你这个丫头，不是要我当电灯泡就是替补，真该让你们家阿明好好教训教训你。”昨夜悲伤的情绪好转了些。    
“哼，到时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呢。到底来不来嘛，我正在电影院排队买票呢。”    
“嗯，好的，正好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呢，到时再电话联系哦，我起床了。”    
“嗯，拜，挂喽。”尤晓晴挂了电话，朱子瑶仍有些颓然地放下手机，阖上滑盖，一头倒在床上。又闭了会儿眼，终于决定起床了。    
从床上爬起来，穿拖鞋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晕眩，也不知是历来的低血糖还是没睡好，也许都有，只说不上来的虚软无力。    
这人生，总有那么些人，会不时跳出来折磨你，而你偏偏束手无策却甘之如饴。    
是部最近宣传得还不错的爱情片，剧情还凑合，朱子瑶两个人嚼着爆米花，喝着可乐，谈不上什么心情好坏，只是打发下时间。    
散场出来，尤晓晴说要去上厕所，朱子瑶便坐在椅子上等她。  
正无聊间，一个声音不期然地撞进耳廓，“瑶瑶？”    
朱子瑶抬头一看，正是昨夜不屈不挠打了无数通电话的严皓，真的回来了么……    
“你好，真巧啊，你们也来看电影么？”话一出口，朱子瑶自己都有些被自己的镇定给吓到了，原来她也是可以这么淡定地同他讲话的。    
“嗯，这是我的同事，张清。我们这次回来，会在分公司待上几个月。”严皓向朱子瑶介绍着身后的乖巧女子，说着还会离开，有意观察着朱子瑶脸上的表情，发现后者只是微笑，有些悻悻，却也只是笑笑。    
“张清，这是我大学同学，朱子瑶。”严皓又向张清介绍朱子瑶。    
“你好。”朱子瑶伸出手。    
“你好。”张清也伸出手，同朱子瑶握手。    
“你还好吗？”严皓问道。    
“还好啊。”朱子瑶说着。    
“瑶瑶，我好了，我们走吧。”尤晓晴跑过来，拿过朱子瑶手上自己的包，说道。    
“我走了，有空下次再聊吧，拜拜。”说着，没等严皓回应，便拉着状况外的尤晓晴走了。    
“瑶瑶，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坐在回家的计程车上，尤晓晴问道。    
“没有，就是一个大学同学，刚才碰巧遇到了，就聊了几句。”朱子瑶说道，脸上有点落寞。    
“你呀，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是你以前说的那个严皓吧，我刚才看见他，跟你以前给我看的照片挺相似的，哎，我也不多说什么，总之我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哦，我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哦，自己一个人住，别亏待自己，有事没事常给我电话，随叫随到，呵呵，好了，我上去了。”尤晓晴说着，拎着包下了车，关上门，冲着里面的朱子瑶招手。    
“嗯，拜拜。”朱子瑶也冲着窗外的尤晓晴招手。    
出租车发动，开往朱子瑶新买的公寓，以前那套，在那个女人来过后，她便卖掉了，张成礼也没有再找过她，反正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想必是同他的妻子解决了内部矛盾，她乐得清静。现在这套公寓，离母亲住的地方更近一些，大约二十分钟车程。她告诉母亲，以前住的地方上班不方便，所以搬到这边。母亲只知道她在市中心工作，想想自己住的地方离市中心挺近的，让她索性搬去和自己住，反正房子太大，就自己和保姆两个人，偶尔保姆不在更显寂静。但朱子瑶还是没去，她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去上班挺方便的，她会常常去看母亲的，让母亲别担心。    
其实离开张成礼后，她还没有找到工作，当初大学毕业以后没多久就跟张成礼在一起了，没有什么工作经验，荒废了那么几年，也不知如何去找份适合的工作。尤晓晴倒是有跟她提过几个工作，有两个还去面试了，但目前都还没有什么消息，想来是没希望了。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吧。今天遇见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格外地累，只想好好睡一觉，也许就什么烦恼都忘掉了。
花无百日红，又有多少青春可以拿来挥霍呢？这几年来，明明物质生活过得很好，却仿佛耗费了半辈子的心力，到头来累得不知所措。
曾经假想过千万次的重逢，却终究不是今日这般。那个叫张清的女子，她看得出，张清对严皓有好感。人家都一起看电影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难道为了一个深夜的电话，就能够说明什么么？就能够放下，他曾经的不辞而别么？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算什么？
刚把钥匙掏出来开门，包里的手机便响了。开了门进去，站在玄关处，掏出手机，又是那个熟悉却陌生的号码，一股脑塞进包里，不想接，因为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他的归来。
匆匆收拾了，上床睡觉，什么都不想管了，累得慌。手机响过一会儿，便安静了。
当初大学刚毕业那会儿，说好了一起找工作，一起开创未来，却一觉醒来，便再也找不到人。后来才从他的室友那里得知，他出国了，不声不响地，没有一点前兆，没有一点暗示，没有一点消息。萎靡了好一阵，终于打起精神去继续找工作，本来以她的条件，找个工作并不难，却不知怎么的，总不如意，一切都好像跟她对着干。在人才市场遇到招聘助理的张成礼，后来的事，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顺理成章得理直气壮。    
一直睡眠都很浅，小小的响动就会惊扰到她，相随多年的黑眼圈，需要精致的妆容去掩盖。    
不安稳，不安稳。
至于究竟害怕什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只是害怕。
四年，得到与失去，无法计较。想来也算持久了，哪个小三儿可以如她这般安稳地过四年，又安稳地离开。
原本看了很多身边的同学在毕业时劳燕分飞，而他们二人，却可以携手度过再长那么一点点的时光，是不是应该满足，至少同别人相比，已得到了更多。
是自己想太多了，所以才会失眠。忍不住吞服了一枚安眠药，才静静地睡去。不想靠药物入睡，却不忍让自己受过去种种折磨，终究对自己太仁慈，才会一错再错，得不偿失？
她告诉自己，他当初没有要她等，所以现在他回来，她也不应该还站在原地等待。
“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会等我么？”    
“你走便走了，地球没多大呢，你要我等么？”
梦醒，摸到了眼角的泪痕，再摸摸枕头，湿了一片。
尽管还爱着，但时过境迁，她已不是当年的朱子瑶，就算他严皓还想回头，她也不会回头。
地狱，下过一次就好。
“晓晴，明天有空么，陪我去shopping吧。”
“明天呀，好吧，正好我也有东西给你。”
“嗯，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集合啊。”
“OK~”
“那拜了。”
“嗯，拜，你好好休息。”    
不想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需要买些东西，就约了晓晴明天购物，购物的女人最能够心无旁骛，只是有时也会难免的无法控制就对了。
第二天，朱子瑶九点就待在肯德基里了，慢慢吃了顿早餐，坐在老位置上，等着尤晓晴。静静地，不时望望窗外，不时看看门口，似乎这样的时光，也很不错。见着尤晓晴推门而入，不用朱子瑶招手，尤晓晴便第一时间往老位置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第一章：未知
    她是母亲惟一的希望，尽管她认为，一个女人，如果想拥有希望，那应该自己对自己充满希冀，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冀，而不是将所有筹码都押在另一个人身上，就算那人是她最亲的女儿。当然不管今后如何，她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只是觉得，打定主意独身的女人，就该好好独善其身，而不是做一个如此平凡得俗气的女人，她应该拥有自己的事业才对，她希望母亲过上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以她为生活的全部，有时她会感到压力的沉重。她一直想着，总有一天，她要母亲过上最好的生活，安享余生。
    她的心，在一次又一次，看多了别人家庭的温馨与分裂后，已经淡然。不管曾经多执著，总会变得淡然的，这就是一个注定的起始与消亡的过程。
    每一次，她要为母亲分担家务，母亲都赶紧喝止，让她去学习，只有学习好了，将来才能出人头地。她看着忙里忙外操劳的母亲，有种说不出是悲是愁的感受。这就是她的生活啊，但又为何总是让她一阵又一阵的莫名，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好陌生，仿佛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只能嗷嗷待哺，热烈饮尽生活的毒液，至死方休。
    母亲闲下来时，那双含着忧愁的眼，面对生活的四面来袭，周旋于柴米油盐酱醋茶，清晨在市场里与人讨价还价，纠结于几毛钱一斤的蔬菜。
    她觉得，她的人生，其实迟早会沦落，只是静静等着，看那最后的沼泽，在哪个路口出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变成母亲那样，她惊讶于自己竟然找不出一个形容词去形容母亲的生活，绞尽脑汁都找不出，这让作为语文成绩全校第一的她有些挫败，发现离开了书本，面临真实的生活，那些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通通变得很虚幻，很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其实一直记得，尽管当时自己小得可怜，小到对于父亲的背叛始终懵懂而束手无策。母亲把她抱在怀里，死死抱着，勒得她好疼，但看着母亲哭得声嘶力竭的模样，又不敢乱动。她轻轻地，小手抚在母亲脸上，触碰到了本该是滚烫却十分冰凉的泪水，于是母亲哭得更厉害，泪水浸湿了她的新衣裳。
    她看着父亲，搂着那个漂亮女人的小蛮腰，左手提着他的行李箱，每次父亲出差都会提着的那个行李箱。其实当时的她并不晓得漂亮的定义，只是认知里觉得，那个女人应当是好看的。女人有些怨毒的眼神，扫过她们母女，她有些害怕，瑟缩了一下。女人偎得父亲更近，仿佛是在示威。父亲顿在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不出是怎样一种表情，只低低叹了口气，踏出门口，提着他的行李箱，再也没回来过。她还记得，那个行李箱，曾经带给她很多出差归来的礼物。有时她抱着父亲带回的礼物，喜滋滋地问道：“爸爸，我有礼物，那妈妈的呢？”爸爸表情僵了僵，笑着把她抱起来，说道：“妈妈是大人了，不喜欢礼物，瑶儿是小孩子，所以爸爸只给瑶儿带礼物，爸爸每次出差都给瑶儿带礼物好么？”
    “嗯，爸爸真好！”她重重地嗯了一声。父亲抱着他去客厅看电视，她小手抱着礼物，搁在父亲肩上，望着房间里收拾父亲行李的母亲，觉得自己似乎同父亲联手伤害了一颗滴血的心，让它更加痛。母亲默默地将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橱，他知道父亲越发频繁的出差是为了什么，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她坐在阳台上，飘远的思绪一点点拉回来。她背靠着墙，四周一片黑暗，连窗帘都拉得死死的，不能见光，只有她手中的一点火星在黑暗里舞动。不知从何时开始，爱上了烟草的味道，缭绕烟雾里，就能忘却，尽管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想忘却什么。
    她只着了一件白衬衫，左膝蜷起，右腿伸直，坐在地面上，应该是冰凉的，却又贪恋着这种冰凉，就像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她时常问自己，是否在错误中越行越远。
    她并没有成为母亲那样的人，而是成了曾经伤害母亲的女人那样的人，就像曾经那个女人剥夺残食母亲的生活一样，侵略另一个女人的领地。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不知道了。
    仿佛记得只是想要给母亲一个好的生活，但又似乎不是这样的，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贪恋。她做到了不是么，给了母亲最好的生活，她看得见母亲眼中得偿所愿的笑意，爬上皱纹的脸上，总是有着一种满足，尽管夹杂着更多生活压抑的悲苦。她知道，她了解，母亲的苦，很多都是因为她。倘若有一天，母亲知道了自己美好生活的来源，是否还能笑得出来，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生活还得继续，一盒香烟见底，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薄荷烟草的味道，却又不能拉开窗户，这已是一种习惯，已经习惯了见不到阳光，习惯到不敢拉开窗帘，害怕有人窥视，害怕。她觉得自己很懦弱，没有勇气去为自己争取更多，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立场去做出什么的。
    “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立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妈那样忍气吞声，没有我，张成礼就没有今天，呵呵，男人逢场作戏，我是个大度的女人，不会去管那么多，难道你没发现，他从来不在他送你的公寓里过夜么？拿着这个，最好是你自己离开。”女人丢下一张支票，起身，从她进来坐在这里开始，一切的行为举止，都是优雅的，来自上流社会的人。这样的一个女人，有些颠覆她曾经在朱子瑶心中的形象，在朱子瑶的认知里，老公外遇，家里的那个女人，绝对不该是这样的形象。
    “你查我？”朱子瑶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有些戏谑的语气，问着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女人。
    “查的是你没错，你妈的事，只是顺便而已。聪明的话，就见好就收。钱我有的是，不差你这一份遣散费。”女人转头看了朱子瑶一眼，径自扬长而去。
    朱子瑶静静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有些凉的咖啡，盯着那张支票，后面很长一串零。她坐了很久，流下了泪，流到一半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哭了，手忙脚乱地去拿茶几上的纸巾，一伸手却碰翻了早已凉透的咖啡，抽出的纸转向茶几上，去擦咖啡的残液，咖啡滴落在地上，弄脏了今天才拖的地板。泪水砸进咖啡里，悄悄融合。
　　其实说不上来因为什么而哭，她并不爱那个男人。或许是因为，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却仍旧不得不放弃所谓的梦想，将自己困在这所公寓里，等待男人的到来，等待金钱的给与。明明已然妥协，却又迟早得迎来这样一边倒的战役，她没有争什么，本就没有资格去争，却仍旧一败涂地。那些一生下来就有钱有势的人，她并没有机会去理解他们的三观是如何，毕竟这些年来，自己的生活，在他们的随意践踏下，早已惨不忍睹，金玉其外而已。再美丽的容貌与身体，终有老去的一天，色衰爱弛，更何况，那个男人或许根本就不爱她，正如女人说的，他也许只是逢场作戏。    
她还是离开了，没有什么好清高好坚持的，她需要钱去养活自己和母亲，只是从此以后，她想靠自己的能力去工作，去赚钱，她早就应该过自己的生活了。
她时常在想，是不是每一个成长在离异这种不完整的家庭里的孩子，都对爱和婚姻，怀抱着一种不信任。没有人对她说过，爱是什么，所谓婚姻又是什么。她知道，再深沉的爱，总会消殒，再美好受再多的人祝福的婚姻，最后都不再有爱。她有些完美主义，有些偏执，她渴望最纯粹的爱情，她不要她的婚姻成为爱情的坟墓，知道爱情迟早都会变成亲情，这不是她要的，不是。
跟着张成礼这几年，说不出的恍惚，的确如那个女人所说，他从来不在公寓里过夜，但她从来不问原因。她待他是温柔的，仅此而已。她做得很好很优秀，没有给他添任何的麻烦，自己过自己很简单的生活，每个月把钱打在母亲账上，过年过节都去看望她，也时常打电话或者亲自去问候。她是个好女儿，至少待她的母亲没有二话，哪怕有时候，她也觉得这些钱，来得太容易，太让人心寒。像是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她对母亲说，自己在跨国公司工作，算是个管理层，年薪还不错，只是经常要飞往国外，所以不能在母亲身边照顾，要她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别不舍得花钱，母亲对于她来说，哪里是钱能比的。母亲总是欣慰地看着她，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心酸，仿佛都获得了回报。母亲脸上的笑，烙疼了她的心。

哎哟，我就是强迫症，老爱把文折腾来折腾去的，看得眼花的尽情无视我吧，飘过~

不错也哦····

还有没有？

　　是自己想太多了，所以才会失眠。忍不住吞服了一枚安眠药，才静静地睡去。不想靠药物入睡，却不忍让自己受过去种种折磨，终究对自己太仁慈，才会一错再错，得不偿失？    她告诉自己，他当初没有要她等，所以现在他回来，她也不应该还站在原地等待。    
　　“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会等我么？”    “你走便走了，地球没多大呢，你要我等么？”    梦醒，摸到了眼角的泪痕，再摸摸枕头，湿了一片。    尽管还爱着，但时过境迁，她已不是当年的朱子瑶，就算他严皓还想回头，她也不会回头。    地狱，下过一次就好。    “晓晴，明天有空么，陪我去shopping吧。”    “明天呀，好吧，正好我也有东西给你。”    “嗯，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集合啊。”    “OK~”    “那拜了。”    “嗯，拜，你好好休息。”    不想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需要买些东西，就约了晓晴明天购物，购物的女人最能够心无旁骛。    第二天，朱子瑶九点就待在肯德基里了，慢慢吃了顿早餐，坐在老位置上，等着尤晓晴。静静地，不时望望窗外，不时看看门口。见着尤晓晴推门而入，尤晓晴第一时间便往老位置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怎么，今天没赖床啊？”尤晓晴见着朱子瑶，“你没事吧，气色不好耶，还有黑眼圈哦，没睡好么？”尤晓晴坐下，一边吃着朱子瑶为她叫的刚上桌的汉堡，一边问着。    “没事。”朱子瑶轻轻应道。    “嗨，我还不知道你啊，不就是因为那谁嘛，我说，别想了，今儿姐领你去shopping，无购不欢，一定要满载而归啊。等完了我给你一个惊喜哦。”尤晓晴一手搭在朱子瑶肩上，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又故作神秘地冲她眨眼睛，说有什么惊喜。    朱子瑶一瞥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双手上正捏着一片生菜叶，嘴角忍不住一瘪，看向罪魁祸首。    “额，没事，没事，姐有湿巾，来，擦去。”尤晓晴也发现了，赶紧收回手，从包里取出湿巾递给朱子瑶。    “你当然没事。”朱子瑶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接过湿巾，往厕所去清理。    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的血拼战役，终于宣告圆满结束，明明是尤晓晴陪朱子瑶逛街的，此时朱子瑶手上就几个简单的袋子，拎着昨天计划好要买的东西。而反观尤晓晴，手上的袋子多得两只手都拎不下了，刚才还叫了她家的“搬运”来。    “阿明，这边！”见着陆子明进了商场大门，尤晓晴在楼上挥着手大声喊他，陆子明闻声，从一旁的楼梯上来，跟朱子瑶打了声招呼。尤晓晴将手上的口袋塞了陆子明一个满怀，然后上厕所去了，留二人在走廊上坐着。    朱子瑶没说话，陆子明也没说话，只看着朱子瑶微笑。一会儿尤晓晴便出来了，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朱子瑶，然后冲她眨眨眼，便拖着陆子明走了。    “你给她了么？”坐在车上，陆子明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刚才走的时候不就给了么？”尤晓晴闭目养神中，轻轻言道，今天她确实很累。陆子明回头，看着后座上一堆花花绿绿的袋子，轻摇了摇头，又想到那道安静的身影，嘴角染上温柔笑容。    朱子瑶回到家，打开那个文件袋，原来是陆子明的推荐信，对方是家保险公司，最近正在招收相关新人，凭着他的推荐信，只是应征一个新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他在业内算是前途无量的企业接班人，陆氏在朱子瑶所处的C市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有了陆子明的推荐信，面试只是走个过场，负责人让朱子瑶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后天开始参加新人培训。    不辞而别，只言片语都没留下，没有说分手，没有要她等，深夜的电话，宣告这个销声匿迹了整整四年的人的归来，然后是偶遇，说着他再过几个月还会离开，接下来，又是一个猛然间跳出来，说着他是这届新人培训的最高负责人，是从法国的总公司特别派过来的。    每次都是这样，以前就很喜欢玩什么惊喜之类的，如今又一次次地挑战她的极限，安静如她，也会受不了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突然袭击。多想不再牵扯的，却又为何这般纠缠不清，最终还是会遇见，她不敢相信这是什么狗屁缘分。    朱子瑶今年二十七了，作为一个新人，这个年龄有点大，不过她的脸看去确实很年轻，再化化妆，没有人相信她已经二十七了，都以为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总带着一种含蓄的美。     第一天的培训课程结束，朱子瑶静静地整理小桌子上的文件，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一道阴影撒在小桌子上，她顿了顿，抬眸，是那个更加成熟更加邪魅的身影，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继续收拾，剩下了几张纸页装进文件夹里，塞进包里，准备绕过面前的人离开。踏出一步，那身影又挡住了去路。    “你想干什么？”静默的朱子瑶忍不住有点来火，冷冷地问道，微低着头，并不直视面前的严皓，双手攥得有些紧。    “瑶瑶，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严皓看着朱子瑶，柔声说道。    “我没有什么想和你谈的，请你让开。”仍是冷冷的语调，声线里夹杂着一丝颤抖。    严皓还准备说什么，那边门口响起一道女声：“严皓，你这边完了么，今晚公司聚会，肖董也在，我们可以走了么？”    严皓回头看着张清的空当，朱子瑶绕过他，径直走了。路过张清时，她知道张清从站在门口开始，便一直看着她，但她不想理会。    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风过，湿湿的冷意浸人心脾，冬天是真的来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严皓，你放手！听到没有？”朱子瑶冲着拉着自己走的严皓说道，声音不大，却很使劲。周围还有公司里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一个个照面打过，她没有功夫去管，但只要他们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必定引起一场以此处为传播中心，以新人勾搭总经理或者上司潜规则新下属的办公室绯闻的轩然大波。
　　张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都没有事做么？”众人见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本正经地开始工作，但刚停下的议论之声，在张清转身回去后又一次响起。    张清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精致的咖啡杯，不加任何糖分的纯卡布奇诺，没有进口，却感到嘴里有一丝酸酸的味道，却不是来自咖啡的苦。她坐在椅子上，旋转了一圈，面向落地窗，高层的开阔视野，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尽收眼底。她喃喃哼出一个名字：“朱子瑶。”    “拉够了？”朱子瑶揉着自己的手腕，严皓把她拉上了天台，一月份的寒风，站在高处，更加刺骨。朱子瑶没看他，揉了一会儿手腕，抬起头，迎向严皓的视线，“那好，有什么话你就一次性说清楚，以后各不相干，我只是公司的一个新职员，你只是公司的总经理。”    “瑶瑶，我只想告诉你，从你的二十岁开始，我惟一爱的人，就只是你朱子瑶，从始至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仍然爱你！”寒风吹着严皓的头发，散乱的发梢晃着视线，一双深邃的眼眸，映出朱子瑶的身影，他望着她，有些失控，让他暗自嘲笑自己本来已经内敛至极的沉稳性子，却在面对她时，还是会乱了方寸。    “严皓，你和我，在你离开时，就已经结束了，我承认我朱子瑶爱过你，甚至现在都还无法把你忘记，但那只是对于过去的一种缅怀，你和我不会再有任何纠葛，请你以后不要来烦我，哪怕你是我的上司。我不希望因为你的纠缠而引来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尤其是你身边那位。”朱子瑶站在风里，没有颤抖，静静说出这样的话语。    “瑶瑶，你难道都不能听我解释么？当初是严氏在国内股市一度动荡，因为跟顾氏的纠纷迟迟不休，严氏几乎面临破产，我爸才在一夜之间要我们全家去了法国，在那边的总公司继续发展，你也知道，当时形势危急，什么都来不及做准备，顾氏的手段你也是知道一些的不是么？我怕我走了之后他们为难你，我才没有告诉你，更何况当时确实没有时间告诉你什么。严氏败落，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这几年我们好不容易才回复了实力。至于张清，我跟她只是同事，她父亲跟我爸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两家关系好，我和她才一起回国来的。”    “说完了？还有什么话没说的么？我说的是一次性说清楚。如果没有了，我下去了，总经理请自便。”朱子瑶看着严皓，一字一句地告诉她，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手腕再一次被严皓拉住，他拉着她往前一带，吻上了她的唇，感受着这份自己在每一个落叶飘雪的日子里魂牵梦萦的气息，有些迷醉，只想狠狠地蹂躏这双倔强的唇。朱子瑶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安静地缩着，任由他的亲吻。严皓却停止了动作，迷茫地不知所措地松开手，看着近在咫尺的迷人眼眸里没有哪怕一丝对自己的爱恋，双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微微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他是真的知道，真的都过去了，她是真的，不再爱自己。    朱子瑶看着这样的严皓，看着他的绝望，脚踏前一步，却没有更多动作，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转身下楼。    寒冷的风呼呼刮着，洁白的雪花，终于飘下，在风里漫卷。    朱子瑶进了厕所收拾了一下仪容，走出去，还是美丽迷人的朱子瑶。她的美丽，带着天真，带着诱惑。早就该自己走自己的路，却凭空迟到了四年。    “严皓，你离开的四年，把一切都带走了。所以你回来，不应该是带走我更多的，而是归还过去。”    严皓在天台上站着，雪落了一身，扶在栏杆上的手，冻得通红。他望着脚下的城市，视界里一片白雪茫茫。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已经撑了好一会儿。    “下去吧，别冻坏了。”终于，他说出一句话，径自往楼下走去，留下一道僵硬的背影立在天台上。

    “如果当初，我带你一起走呢？”
　　“没有如果当初，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的。我还有母亲，我不会离开。你也应该向前看。”
　　最后的短信。
　　原本打算什么都不说，就当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平平淡淡地工作就好了，他却要再趟这个浑水，搅得平静无波的水面，荡起涟漪。就当那场好聚好散，迟来了四年。彼此都应该重新开始。
　　
　　“公司对我们这一次的新人培训十分重视，可以说是历年来最高端的一次，在座的各位，这三个月来，相信大家都是受益良多。下面我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大家都知道最近公司接了瑞鑫的单子，公司决定将这份单子交给我们新人培训班来做，做得好的话，立即升为正式员工，甚至还有晋升的机会，这无疑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大家有没有信心？”人事部经理在台上说着，台下众人一片响应，都知道瑞鑫虽然不是天成这样的大型跨国公司，但在C市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大企业，能做成功他们的单子，无疑是打响了天宇在C市保险业的第一炮。
　　天宇是天成旗下新注册的一家保险公司，这届新人也是刚收到消息，之前天成招收新人，为了避免应聘者是冲着天成来的，所以没有公布天宇同天成的关系。天宇这次落户C市，便是天成进军保险业的第一步。若是朱子瑶知道天宇是天成旗下的产业，或许就不会来了，但世事可不会总遂人意的不是么。有那么多偶然的事，谁也说不清。
　　“这次同我们竞争的是业内很有名的玉泰，是陆氏旗下利润极高的一个产业，在保险业已经做了十多年，更是C市的本土企业，口碑也很好。想要打赢这场仗，还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好了，今天已经晚了，大家回去整理一下，明天开始就得加班喽。”李涛在台上说道。那天后，严皓和张清这两个负责人都没露面，可苦了任劳任怨的李经理。
　　众人收拾文件，纷纷离场，都期待着明天开始的战役。
　　消失的二人，在战役开始的当天，一大早便来了，严皓还是酷酷的面瘫表情，张清却是一直笑脸迎人，一个小职员都会主动打招呼。在一起培训了几个月，知道张清一般不会发火，跟严总是一个严厉一个怀柔，便有几个大胆的男职员在那边起哄，说她是不是谈恋爱了，春风满面，气色红润云云。张清闻言只是微笑，拿眼扫了一眼已经打开了办公室门的严皓，又对众人说道：“都工作吧，这次可是你们大好的机会，好好把握吧。”于是众人皆各回各位开始工作。
　　第一天的战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就是做着最开始的收集资料工作，偶尔也会有同事联系认识的人，侃侃沾边或者不沾边的话题，保险也确实需要人脉。
　　今天中午母亲打电话来让朱子瑶晚上去她那儿吃饭，也没说原因，朱子瑶只当是母亲熬了汤。下了班便直接去了母亲家，进门，却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温和儒雅，成熟有礼，不显得老，看去也就四十多岁，不过朱子瑶想，他应该是五十出头了才对。
　　“妈，家里有客人怎么不事先说一声呢？”朱子瑶走过去，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冲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道。
　　“哦，就是等你回来给你介绍呢，这是罗叔叔。”母亲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盆番茄排骨汤。放下汤，母亲又对坐在沙发上微笑的罗启成道：“这是我女儿，朱子瑶。”
　　“这就是子瑶啊，常听你妈提起，果然很漂亮呢。”罗启成道。
　　“罗叔叔好。”朱子瑶道，“妈，要我帮忙么？”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了。你陪罗叔叔坐会儿。”说着母亲秋楚华又转回了厨房。
　　朱子瑶看着母亲脸上的笑意，眼前的状况不用猜，也知晓一二了，这样也好，母亲未满五十，找个伴是好的，她又时常不在母亲身边，若是母亲真喜欢这罗启成，两个人在一起倒也不错，只看她这罗叔叔到底怎么样了。

她是母亲惟一的希望，尽管她认为，一个女人，如果想拥有希望，那应该自己对自己充满希冀，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冀，而不是将所有筹码都押在另一个人身上，就算那人是她最亲的女儿。当然不管今后如何，她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只是觉得，打定主意独身的女人，就该好好独善其身，而不是做一个如此平凡得俗气的女人，她应该拥有自己的事业才对，她希望母亲过上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以她为生活的全部，有时她会感到压力的沉重。她一直想着，总有一天，她要母亲过上最好的生活，安享余生。
    她的心，在一次又一次，看多了别人家庭的温馨与分裂后，已经淡然。不管曾经多执著，总会变得淡然的，这就是一个注定的起始与消亡的过程。
    每一次，她要为母亲分担家务，母亲都赶紧喝止，让她去学习，只有学习好了，将来才能出人头地。她看着忙里忙外操劳的母亲，有种说不出是悲是愁的感受。这就是她的生活啊，但又为何总是让她一阵又一阵的莫名，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好陌生，仿佛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只能嗷嗷待哺，热烈饮尽生活的毒液，至死方休。
    母亲闲下来时，那双含着忧愁的眼，面对生活的四面来袭，周旋于柴米油盐酱醋茶，清晨在市场里与人讨价还价，纠结于几毛钱一斤的蔬菜。
    她觉得，她的人生，其实迟早会沦落，只是静静等着，看那最后的沼泽，在哪个路口出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变成母亲那样，她惊讶于自己竟然找不出一个形容词去形容母亲的生活，绞尽脑汁都找不出，这让作为语文成绩全校第一的她有些挫败，发现离开了书本，面临真实的生活，那些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通通变得很虚幻，很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其实一直记得，尽管当时自己小得可怜，小到对于父亲的背叛始终懵懂而束手无策。母亲把她抱在怀里，死死抱着，勒得她好疼，但看着母亲哭得声嘶力竭的模样，又不敢乱动。她轻轻地，小手抚在母亲脸上，触碰到了本该是滚烫却十分冰凉的泪水，于是母亲哭得更厉害，泪水浸湿了她的新衣裳。
    她看着父亲，搂着那个漂亮女人的小蛮腰，左手提着他的行李箱，每次父亲出差都会提着的那个行李箱。其实当时的她并不晓得漂亮的定义，只是认知里觉得，那个女人应当是好看的。女人有些怨毒的眼神，扫过她们母女，她有些害怕，瑟缩了一下。女人偎得父亲更近，仿佛是在示威。父亲顿在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不出是怎样一种表情，只低低叹了口气，踏出门口，提着他的行李箱，再也没回来过。她还记得，那个行李箱，曾经带给她很多出差归来的礼物。有时她抱着父亲带回的礼物，喜滋滋地问道：“爸爸，我有礼物，那妈妈的呢？”爸爸表情僵了僵，笑着把她抱起来，说道：“妈妈是大人了，不喜欢礼物，瑶儿是小孩子，所以爸爸只给瑶儿带礼物，爸爸每次出差都给瑶儿带礼物好么？”
    “嗯，爸爸真好！”她重重地嗯了一声。父亲抱着他去客厅看电视，她小手抱着礼物，搁在父亲肩上，望着房间里收拾父亲行李的母亲，觉得自己似乎同父亲联手伤害了一颗滴血的心，让它更加痛。母亲默默地将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橱，他知道父亲越发频繁的出差是为了什么，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她坐在阳台上，飘远的思绪一点点拉回来。她背靠着墙，四周一片黑暗，连窗帘都拉得死死的，不能见光，只有她手中的一点火星在黑暗里舞动。不知从何时开始，爱上了烟草的味道，缭绕烟雾里，就能忘却，尽管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想忘却什么。
    她只着了一件白衬衫，左膝蜷起，右腿伸直，坐在地面上，应该是冰凉的，却又贪恋着这种冰凉，就像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她时常问自己，是否在错误中越行越远。
    她并没有成为母亲那样的人，而是成了曾经伤害母亲的女人那样的人，就像曾经那个女人剥夺残食母亲的生活一样，侵略另一个女人的领地。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不知道了。
    仿佛记得只是想要给母亲一个好的生活，但又似乎不是这样的，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贪恋。她做到了不是么，给了母亲最好的生活，她看得见母亲眼中得偿所愿的笑意，爬上皱纹的脸上，总是有着一种满足，尽管夹杂着更多生活压抑的悲苦。她知道，她了解，母亲的苦，很多都是因为她。倘若有一天，母亲知道了自己美好生活的来源，是否还能笑得出来，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生活还得继续，一盒香烟见底，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薄荷烟草的味道，却又不能拉开窗户，这已是一种习惯，已经习惯了见不到阳光，习惯到不敢拉开窗帘，害怕有人窥视，害怕。她觉得自己很懦弱，没有勇气去为自己争取更多，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立场去做出什么的。

    “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立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妈那样忍气吞声，没有我，张成礼就没有今天，呵呵，男人逢场作戏，我是个大度的女人，不会去管那么多，难道你没发现，他从来不在他送你的公寓里过夜么？拿着这个，最好是你自己离开。”女人丢下一张支票，起身，从她进来坐在这里开始，一切的行为举止，都是优雅的，来自上流社会的人。这样的一个女人，有些颠覆她曾经在朱子瑶心中的形象，在朱子瑶的认知里，老公外遇，家里的那个女人，绝对不该是这样的形象。
    “你查我？”朱子瑶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有些戏谑的语气，问着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女人。
    “查的是你没错，你妈的事，只是顺便而已。聪明的话，就见好就收。钱我有的是，不差你这一份遣散费。”女人转头看了朱子瑶一眼，径自扬长而去。
    朱子瑶静静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有些凉的咖啡，盯着那张支票，后面很长一串零。她坐了很久，流下了泪，流到一半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哭了，手忙脚乱地去拿茶几上的纸巾，一伸手却碰翻了早已凉透的咖啡，抽出的纸转向茶几上，去擦咖啡的残液，咖啡滴落在地上，弄脏了今天才拖的地板。泪水砸进咖啡里，悄悄融合。
　　其实说不上来因为什么而哭，她并不爱那个男人。或许是因为，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却仍旧不得不放弃所谓的梦想，将自己困在这所公寓里，等待男人的到来，等待金钱的给与。明明已然妥协，却又迟早得迎来这样一边倒的战役，她没有争什么，本就没有资格去争，却仍旧一败涂地。那些一生下来就有钱有势的人，她并没有机会去理解他们的三观是如何，毕竟这些年来，自己的生活，在他们的随意践踏下，早已惨不忍睹，金玉其外而已。再美丽的容貌与身体，终有老去的一天，色衰爱弛，更何况，那个男人或许根本就不爱她，正如女人说的，他也许只是逢场作戏。    
　　她还是离开了，没有什么好清高好坚持的，她需要钱去养活自己和母亲，只是从此以后，她想靠自己的能力去工作，去赚钱，她早就应该过自己的生活了。
    她时常在想，是不是每一个成长在离异这种不完整的家庭里的孩子，都对爱和婚姻，怀抱着一种不信任。没有人对她说过，爱是什么，所谓婚姻又是什么。她知道，再深沉的爱，总会消殒，再美好受再多的人祝福的婚姻，最后都不再有爱。她有些完美主义，有些偏执，她渴望最纯粹的爱情，她不要她的婚姻成为爱情的坟墓，知道爱情迟早都会变成亲情，这不是她要的，不是。
　　跟着张成礼这几年，说不出的恍惚，的确如那个女人所说，他从来不在公寓里过夜，但她从来不问原因。她待他是温柔的，仅此而已。她做得很好很优秀，没有给他添任何的麻烦，自己过自己很简单的生活，每个月把钱打在母亲账上，过年过节都去看望她，也时常打电话或者亲自去问候。她是个好女儿，至少待她的母亲没有二话，哪怕有时候，她也觉得这些钱，来得太容易，太让人心寒。像是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她对母亲说，自己在跨国公司工作，算是个管理层，年薪还不错，只是经常要飞往国外，所以不能在母亲身边照顾，要她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别不舍得花钱，母亲对于她来说，哪里是钱能比的。母亲总是欣慰地看着她，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心酸，仿佛都获得了回报。母亲脸上的笑，烙疼了她的心。
　　    深夜，手机铃声尖锐地响，朱子瑶原本没打算接，但手机仍孜孜不倦地尖叫着，一遍又一遍。之所以晚上也不关机，是怕母亲有事找不到她。她掀开捂住头的被子，愤愤地伸出手，抓了手机，没睁眼，摸索着按了接听键，没好气地说道：“喂。”    “瑶瑶，我回来了。”那头一个好听的男声，如一个晴天霹雳，砸在朱子瑶心上，只一句话，在耳边不停回旋。一阵静默，朱子瑶挂了电话，把手机搁得远远的，缩在床的一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走了，又何必回来，回来，又何必要她知道。    手机铃声执著地又响了一阵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朱子瑶缩在被子里，迟迟不能入睡。半晌后爬起来，抓了手机，看着未接来电里那个一直烂熟于心的号码，原来，一切都还没变么，可是她怎么觉得，一切都变了呢？    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朱子瑶整个身体蜷缩进被子里，哭了，带着被子一起，在寒夜里瑟瑟发抖。     就这样，也不知是何时睡去的。又是一阵手机铃声，把她吵醒。她有些茫然地坐起来，披了外套，拿过手机，见上面是好友晓晴的名字，才接起来。    “喂~”    “瑶瑶起来了么？今晚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阿明那个混球，又加班。”那头尤晓晴噼里啪啦说着。    “哎哟，原来挖我去当替补啊，你这个丫头，不是要我当电灯泡就是替补，真该让你们家阿明好好教训教训你。”昨夜悲伤的情绪好转了些。    “哼，到时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呢。到底来不来嘛，我正在电影院排队买票呢。”    “嗯，好的，正好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呢，到时再电话联系哦，我起床了。”    “嗯，拜，挂喽。”尤晓晴挂了电话，朱子瑶仍有些颓然地放下手机，阖上滑盖，一头倒在床上。又闭了会儿眼，终于决定起床了。    从床上爬起来，穿拖鞋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晕眩，也不知是历来的低血糖还是没睡好，也许都有，只说不上来的虚软无力。    这人生，总有那么些人，会不时跳出来折磨你，而你偏偏束手无策却甘之如饴。    
是部最近宣传得还不错的爱情片，剧情还凑合，朱子瑶两个人嚼着爆米花，喝着可乐，谈不上什么心情好坏，只是打发下时间。    散场出来，尤晓晴说要去上厕所，朱子瑶便坐在椅子上等她。    正无聊间，一个声音不期然地撞进耳廓，“瑶瑶？”    朱子瑶抬头一看，正是昨夜不屈不挠打了无数通电话的严皓，真的回来了么……    “你好，真巧啊，你们也来看电影么？”话一出口，朱子瑶自己都有些被自己的镇定给吓到了，原来她也是可以这么淡定地同他讲话的。    “嗯，这是我的同事，张清。我们这次回来，会在分公司待上几个月。”严皓向朱子瑶介绍着身后的乖巧女子，说着还会离开，有意观察着朱子瑶脸上的表情，发现后者只是微笑，有些悻悻，却也只是笑笑。    “张清，这是我大学同学，朱子瑶。”严皓又向张清介绍朱子瑶。    “你好。”朱子瑶伸出手。    “你好。”张清也伸出手，同朱子瑶握手。    “你还好吗？”严皓问道。    “还好啊。”朱子瑶说着。    “瑶瑶，我好了，我们走吧。”尤晓晴跑过来，拿过朱子瑶手上自己的包，说道。    “我走了，有空下次再聊吧，拜拜。”说着，没等严皓回应，便拉着状况外的尤晓晴走了。    “瑶瑶，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坐在回家的计程车上，尤晓晴问道。    “没有，就是一个大学同学，刚才碰巧遇到了，就聊了几句。”朱子瑶说道，脸上有点落寞。    “你呀，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是你以前说的那个严皓吧，我刚才看见他，跟你以前给我看的照片挺相似的，哎，我也不多说什么，总之我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哦，我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哦，自己一个人住，别亏待自己，有事没事常给我电话，随叫随到，呵呵，好了，我上去了。”尤晓晴说着，拎着包下了车，关上门，冲着里面的朱子瑶招手。    “嗯，拜拜。”朱子瑶也冲着窗外的尤晓晴招手。    出租车发动，开往朱子瑶新买的公寓，以前那套，在那个女人来过后，她便卖掉了，张成礼也没有再找过她，反正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她乐得清静。现在这套公寓，离母亲住的地方更近一些，大约二十分钟车程。她告诉母亲，以前住的地方上班不方便，所以搬到这边。母亲只知道她在市中心工作，想想自己住的地方离市中心挺近的，让她索性搬去和自己住，反正房子太大，就自己和保姆两个人，偶尔保姆不在更显寂静。但朱子瑶还是没去，她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去上班挺方便的，她会常常去看母亲的，让母亲别担心。    其实离开张成礼后，她还没有找到工作，当初大学毕业以后没多久就跟张成礼在一起了，没有什么工作经验，荒废了那么几年，也不知如何去找份适合的工作。尤晓晴倒是有跟她提过几个工作，有两个还去面试了，但目前都还没有什么消息，想来是没希望了。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吧。今天遇见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格外地累，只想好好睡一觉，也许就什么烦恼都忘掉了。    花无百日红，又有多少青春可以拿来挥霍呢？这几年来，明明物质生活过得很好，却仿佛耗费了半辈子的心力，到头来累得不知所措。    曾经假想过千万次的重逢，却终究不是今日这般。那个叫张清的女子，她看得出，张清对严皓有好感。人家都一起看电影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难道为了一个深夜的电话，就能够说明什么么？就能够放下，他曾经的不辞而别么？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算什么？    刚把钥匙掏出来开门，包里的手机便响了。开了门进去，站在玄关处，掏出手机，又是那个熟悉却陌生的号码，一股脑塞进包里，不想接，因为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他的归来。     匆匆收拾了，上床睡觉，什么都不想管了，累得慌。手机响过一会儿，便安静了。    当初大学刚毕业那会儿，说好了一起找工作，一起开创未来，却一觉醒来，便再也找不到人。后来才从他的室友那里得知，他出国了，不声不响地，没有一点前兆，没有一点暗示，没有一点消息。萎靡了好一阵，终于打起精神去继续找工作，本来以她的条件，找个工作并不难，却不知怎么的，总不如意，一切都好像跟她对着干。在人才市场遇到招聘助理的张成礼，后来的事，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顺理成章得理直气壮。    一直睡眠都很浅，小小的响动就会惊扰到她，相随多年的黑眼圈，需要精致的妆容去掩盖。    不安稳，不安稳。    至于究竟害怕什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只是害怕。    四年，得到与失去，无法计较。想来也算持久了，哪个小三儿可以如她这般安稳地过四年，又安稳地离开。    原本看了很多身边的同学在毕业时劳燕分飞，而他们二人，却可以携手度过再长那么一点点的时光，是不是应该满足，至少同别人相比，已得到了更多。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必誓言

第三章：归还过去
有了陆子明的推荐信，面试只是走个过场，负责人让朱子瑶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后天开始参加新人培训。

不辞而别，只言片语都没留下，没有说分手，没有要她等，深夜的电话，宣告这个销声匿迹了整整四年的人的归来，然后是偶遇，说着他再过几个月还会离开，接下来，又是一个猛然间跳出来，说着他是这届新人培训的最高负责人，是从法国的总公司特别派过来的。
每次都是这样，以前就很喜欢玩什么惊喜之类的，如今又一次次地挑战她的极限，安静如她，也会受不了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突然袭击。多想不再牵扯的，却又为何这般纠缠不清，最终还是会遇见，她不敢相信这是什么狗屁缘分。
朱子瑶今年二十七了，作为一个新人，这个年龄有点大，不过她的脸看去确实很年轻，再化化妆，没有人相信她已经二十七了，都以为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总带着一种含蓄的美。
第一天的培训课程结束，朱子瑶静静地整理小桌子上的文件，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一道阴影撒在小桌子上，她顿了顿，抬眸，是那个更加成熟更加邪魅的身影，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继续收拾，剩下了几张纸页装进文件夹里，塞进包里，准备绕过面前的人离开。踏出一步，那身影又挡住了去路。
“你想干什么？”静默的朱子瑶忍不住有点来火，冷冷地问道，微低着头，并不直视面前的严皓，双手攥得有些紧。
“瑶瑶，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严皓看着朱子瑶，柔声说道。
“我没有什么想和你谈的，请你让开。”仍是冷冷的语调，声线里夹杂着一丝颤抖。
严皓还准备说什么，那边门口响起一道女声：“严皓，你这边完了么，今晚公司聚会，肖董也在，我们可以走了么？”
严皓回头看着张清的空当，朱子瑶绕过他，径直走了。路过张清时，她知道张清从站在门口开始，便一直看着她，但她不想理会。
走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风过，湿湿的冷意浸人心脾，冬天是真的来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严皓，你放手！听到没有？”朱子瑶冲着拉着自己走的严皓说道，声音不大，却很使劲。周围还有公司里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一个个照面打过，她没有功夫去管，但只要他们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必定引起一场以此处为传播中心，以新人勾搭总经理或者上司潜规则新下属的办公室绯闻的轩然大波。张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都没有事做么？”众人见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本正经地开始工作，但刚停下的议论之声，在张清转身回去后又一次响起。
张清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精致的咖啡杯，不加任何糖分的纯卡布奇诺，没有进口，却感到嘴里有一丝酸酸的味道，却不是来自咖啡的苦。她坐在椅子上，旋转了一圈，面向落地窗，高层的开阔视野，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尽收眼底。她喃喃哼出一个名字：“朱子瑶。”

“拉够了？”朱子瑶揉着自己的手腕，严皓把她拉上了天台，一月份的寒风，站在高处，更加刺骨。朱子瑶没看他，揉了一会儿手腕，抬起头，迎向严皓的视线，“那好，有什么话你就一次性说清楚，以后各不相干，我只是公司的一个新职员，你只是公司的总经理。”
“瑶瑶，我只想告诉你，从你的二十岁开始，我惟一爱的人，就只是你朱子瑶，从始至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他仍然爱你！”寒风吹着严皓的头发，散乱的发梢晃着视线，一双深邃的眼眸，映出朱子瑶的身影，他望着她，有些失控，让他暗自嘲笑自己本来已经内敛至极的沉稳性子，却在面对她时，还是会乱了方寸。
“严皓，你和我，在你离开时，就已经结束了，我承认我朱子瑶爱过你，甚至现在都还无法把你忘记，但那只是对于过去的一种缅怀，你和我不会再有任何纠葛，请你以后不要来烦我，哪怕你是我的上司。我不希望因为你的纠缠而引来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尤其是你身边那位。”朱子瑶站在风里，没有颤抖，静静说出这样的话语。
“瑶瑶，你难道都不能听我解释么？当初是严氏在国内股市一度动荡，因为跟顾氏的纠纷迟迟不休，严氏几乎面临破产，我爸才在一夜之间要我们全家去了法国，在那边的总公司继续发展，你也知道，当时形势危急，什么都来不及做准备，顾氏的手段你也是知道一些的不是么？我怕我走了之后他们为难你，我才没有告诉你，更何况当时确实没有时间告诉你什么。严氏败落，落井下石的人不在少数，这几年我们好不容易才回复了实力。至于张清，我跟她只是同事，她父亲跟我爸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两家关系好，我和她才一起回国来的。”
“说完了？还有什么话没说的么？我说的是一次性说清楚。如果没有了，我下去了，总经理请自便。”朱子瑶看着严皓，一字一句地告诉她，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手腕再一次被严皓拉住，他拉着她往前一带，吻上了她的唇，感受着这份自己在每一个落叶飘雪的日子里魂牵梦萦的气息，有些迷醉，只想狠狠地蹂躏这双倔强的唇。朱子瑶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安静地缩着，任由他的亲吻。严皓却停止了动作，迷茫地不知所措地松开手，看着近在咫尺的迷人眼眸里没有哪怕一丝对自己的爱恋，双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微微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他是真的知道，真的都过去了，她是真的，不再爱他。
朱子瑶看着这样的严皓，看着他的绝望，脚踏前一步，却没有更多动作，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转身下楼。
寒冷的风呼呼刮着，洁白的雪花，终于飘下，在风里漫卷。
朱子瑶进了厕所收拾了一下仪容，走出去，还是美丽迷人的朱子瑶。她的美丽，带着天真，带着诱惑。早就该自己走自己的路，却凭空迟到了四年。

“严皓，你离开的四年，把一切都带走了。所以你回来，不应该是带走我更多的，而是归还过去。”
严皓在天台上站着，雪落了一身，扶在栏杆上的手，冻得通红。他望着脚下的城市，视界里一片白雪茫茫。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已经撑了好一会儿。
“下去吧，别冻坏了。”终于，他说出一句话，径自往楼下走去，留下一道僵硬的背影。

真的好深沉的文啊，仓皇流年，乱了谁的浮生。爱上一个人，注定市场赌博，既然下了赌注，我们就必须赢得起，也要输得起。继续跟这篇文，希望是个happy ending啊~过程虐一点无所谓的啊，关键结局好就可以啊~不然太揪心了。

第二章：曾为他相信明天就是未来
    深夜，手机铃声尖锐地响，朱子瑶原本没打算接，但手机仍孜孜不倦地尖叫着，一遍又一遍。之所以晚上也不关机，是怕母亲有事找不到她。她掀开捂住头的被子，愤愤地伸出手，抓了手机，没睁眼，摸索着按了接听键，没好气地说道：“喂。”
“瑶瑶，我回来了。”那头一个好听的男声，如一个晴天霹雳，砸在朱子瑶心上，只一句话，在耳边不停回旋。一阵静默，朱子瑶挂了电话，把手机搁得远远的，缩在床的一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走了，又何必回来，回来，又何必要她知道。
手机铃声执著地又响了一阵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朱子瑶缩在被子里，迟迟不能入睡。半晌后爬起来，抓了手机，看着未接来电里那个一直烂熟于心的号码，原来，一切都还没变么，可是她怎么觉得，一切都变了呢？
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朱子瑶整个身体蜷缩进被子里，哭了，带着被子一起，在寒夜里瑟瑟发抖。
就这样，也不知是何时睡去的。又是一阵手机铃声，把她吵醒。她有些茫然地坐起来，披了外套，拿过手机，见上面是好友晓晴的名字，才接起来。
“喂~”
“瑶瑶起来了么？今晚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阿明那个混球，又加班。”那头尤晓晴噼里啪啦说着。
“哎哟，原来挖我去当替补啊，你这个丫头，不是要我当电灯泡就是替补，真该让你们家阿明好好教训教训你。”昨夜悲伤的情绪好转了些。
“哼，到时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呢。到底来不来嘛，我正在电影院排队买票呢。”
“嗯，好的，正好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呢，到时再电话联系哦，我起床了。”
“嗯，拜，挂喽。”尤晓晴挂了电话，朱子瑶仍有些颓然地放下手机，阖上滑盖，一头倒在床上。又闭了会儿眼，终于决定起床了。
从床上爬起来，穿拖鞋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晕眩，也不知是历来的低血糖还是没睡好，也许都有，只说不上来的虚软无力。

这人生，总有那么些人，会不时跳出来折磨你，而你偏偏束手无策却甘之如饴。

是部最近宣传得还不错的爱情片，剧情还凑合，两个人嚼着爆米花，喝着可乐，谈不上什么心情好坏，只是打发下时间。
散场出来，尤晓晴说要去上厕所，朱子瑶便坐在椅子上等她。
正无聊间，一个声音不期然地撞进耳廓，“瑶瑶？”
朱子瑶抬头一看，正是昨夜不屈不挠打了无数通电话的严皓，真的回来了么……
“你好，真巧啊，你们也来看电影么？”话一出口，朱子瑶自己都有些被自己的镇定给吓到了，原来她也是可以这么淡定地同他讲话的。
“嗯，这是我的同事，张清。我们这次回来，会在分公司待上几个月。”严皓向朱子瑶介绍着身后的乖巧女子，说着还会离开，有意观察着朱子瑶脸上的表情，发现后者只是微笑，有些悻悻，却也只是笑笑。
“张清，这是我大学同学，朱子瑶。”严皓又向张清介绍朱子瑶。
“你好。”朱子瑶伸出手。
“你好。”张清也伸出手，同朱子瑶握手。
“你还好吗？”严皓问道。
“还好啊。”朱子瑶说着。
“瑶瑶，我好了，我们走吧。”尤晓晴跑过来，拿过朱子瑶手上自己的包，说道。
“我走了，有空下次再聊吧，拜拜。”说着，没等严皓回应，便拉着状况外的尤晓晴走了。
“瑶瑶，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坐在回家的计程车上，尤晓晴问道。
“没有，就是一个大学同学，刚才碰巧遇到了，就聊了几句。”朱子瑶说道，脸上有点落寞。
“你呀，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是你以前说的那个严皓吧，我刚才看见他，跟你以前给我看的照片挺相似的，哎，我也不多说什么，总之我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哦，我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哦，自己一个人住，别亏待自己，有事没事常给我电话，随叫随到，呵呵，好了，我上去了。”尤晓晴说着，拎着包下了车，关上门，冲着里面的朱子瑶招手。
“嗯，拜拜。”朱子瑶也冲着窗外的尤晓晴招手。
出租车发动，开往朱子瑶新买的公寓，以前那套，在那个女人来过后，她便卖掉了，张成礼也没有再找过她，反正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她乐得清静。现在这套公寓，离母亲住的地方更近一些，大约二十分钟车程。她告诉母亲，以前住的地方上班不方便，所以搬到这边。母亲只知道她在市中心工作，想想自己住的地方离市中心挺近的，让她索性搬去和自己住，反正房子太大，就自己和保姆两个人，偶尔保姆不在更显寂静。但朱子瑶还是没去，她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去上班挺方便的，她会常常去看母亲的，让母亲别担心。
其实离开张成礼后，她还没有找到工作，当初大学毕业以后没多久就跟张成礼在一起了，没有什么工作经验，荒废了那么几年，也不知如何去找份适合的工作。尤晓晴倒是有跟她提过几个工作，有两个还去面试了，但目前都还没有什么消息，想来是没希望了。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吧。今天遇见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格外地累，只想好好睡一觉，也许就什么烦恼都忘掉了。
花无百日红，又有多少青春可以拿来挥霍呢？这几年来，明明物质生活过得很好，却仿佛耗费了半辈子的心力，到头来累得不知所措。
曾经假想过千万次的重逢，却终究不是今日这般。那个叫张清的女子，她看得出，张清对严皓有好感。人家都一起看电影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难道为了一个深夜的电话，就能够说明什么么？就能够放下，他曾经的不辞而别么？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算什么？
刚把钥匙掏出来开门，包里的手机便响了。开了门进去，站在玄关处，掏出手机，又是那个熟悉却陌生的号码，一股脑塞进包里，不想接，因为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他的归来。
匆匆收拾了，上床睡觉，什么都不想管了，累得慌。手机响过一会儿，便安静了。

当初大学刚毕业那会儿，说好了一起找工作，一起开创未来，却一觉醒来，便再也找不到人。后来才从他的室友那里得知，他出国了，不声不响地，没有一点前兆，没有一点暗示，没有一点消息。萎靡了好一阵，终于打起精神去继续找工作，本来以她的条件，找个工作并不难，却不知怎么的，总不如意，一切都好像跟她对着干。在人才市场遇到招聘助理的张成礼，后来的事，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顺理成章得理直气壮。
一直睡眠都很浅，小小的响动就会惊扰到她，相随多年的黑眼圈，需要精致的妆容去掩盖。
不安稳，不安稳。
至于究竟害怕什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只是害怕。
四年，得到与失去，无法计较。想来也算持久了，哪个小三儿可以如她这般安稳地过四年，又安稳地离开。
原本看了很多身边的同学在毕业时劳燕分飞，而他们二人，却可以携手度过再长那么一点点的时光，是不是应该满足，至少同别人相比，已得到了更多。
是自己想太多了，所以才会失眠。忍不住吞服了一枚安眠药，才静静地睡去。不想靠药物入睡，却不忍让自己受过去种种折磨，终究对自己太仁慈，才会一错再错，得不偿失？
她告诉自己，他当初没有要她等，所以现在他回来，她也不应该还站在原地等待。

“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会等我么？”
“你走便走了，地球没多大呢，你要我等么？”
梦醒，摸到了眼角的泪痕，再摸摸枕头，湿了一片。
尽管还爱着，但时过境迁，她已不是当年的朱子瑶，就算他严皓还想回头，她也不会回头。
地狱，下过一次就好。

“晓晴，明天有空么，陪我去shopping吧。”
“明天呀，好吧，正好我也有东西给你。”
“嗯，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集合啊。”
“OK~”
“那拜了。”
“嗯，拜，你好好休息。”
不想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需要买些东西，就约了晓晴明天购物，购物的女人最能够心无旁骛。
第二天，朱子瑶九点就待在肯德基里了，慢慢吃了顿早餐，坐在老位置上，等着尤晓晴。静静地，不时望望窗外，不时看看门口。见着尤晓晴推门而入，尤晓晴第一时间便往老位置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怎么，今天没赖床啊？”尤晓晴见着朱子瑶，“你没事吧，气色不好耶，还有黑眼圈哦，没睡好么？”尤晓晴坐下，一边吃着朱子瑶为她叫的刚上桌的汉堡，一边问着。
“没事。”朱子瑶轻轻应道。
“嗨，我还不知道你啊，不就是因为那谁嘛，我说，别想了，今儿姐领你去shopping，无购不欢，一定要满载而归啊。等完了我给你一个惊喜哦。”尤晓晴一手搭在朱子瑶肩上，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又故作神秘地冲她眨眼睛，说有什么惊喜。
朱子瑶一瞥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双手上正捏着一片生菜叶，嘴角忍不住一瘪，看向罪魁祸首。
“额，没事，没事，姐有湿巾，来，擦去。”尤晓晴也发现了，赶紧收回手，从包里取出湿巾递给朱子瑶。
“你当然没事。”朱子瑶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接过湿巾，往厕所去清理。

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的血拼战役，终于宣告圆满结束，明明是尤晓晴陪朱子瑶逛街的，此时朱子瑶手上就几个简单的袋子，拎着昨天计划好要买的东西。而反观尤晓晴，手上的袋子多得两只手都拎不下了，刚才还叫了她家的“搬运”来。
“阿明，这边！”见着陆子明进了商场大门，尤晓晴在楼上挥着手大声喊他，陆子明闻声，从一旁的楼梯上来，跟朱子瑶打了声招呼。尤晓晴将手上的口袋塞了陆子明一个满怀，然后上厕所去了，留二人在走廊上坐着。
朱子瑶没说话，陆子明也没说话，只看着朱子瑶微笑。一会儿尤晓晴便出来了，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朱子瑶，然后冲她眨眨眼，便拖着陆子明走了。

“你给她了么？”坐在车上，陆子明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刚才走的时候不就给了么？”尤晓晴闭目养神中，轻轻言道，今天她确实很累。陆子明回头，看着后座上一堆花花绿绿的袋子，轻摇了摇头，又想到那道安静的身影，嘴角染上温柔笑容。
朱子瑶回到家，打开那个文件袋，原来是陆子明的推荐信，对方是家保险公司，最近正在招收相关新人，凭着他的推荐信，只是应征一个新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他在业内算是前途无量的企业接班人，陆氏在朱子瑶所处的C市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唉。。。。。。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到底是谁对谁错，现在的社会浮躁的很，没办法继续用道德去尺度一个人，真的好难，我只希望女主能看开，凭自己双手赚钱才是正确的

额。。。貌似我歪了，写的很好，我喜欢看，希望是和HE的，我受不了虐阿

很深沉的文，斩不断的却是世间的情，楼主的文笔太好了，让人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