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 五天。 诗晴的假期还有五天。 知了毫无节制地嘶鸣,水边草丛中不时有蛙声附和,太阳猛烈得让人神志不清。 水库旁大榕树的树荫下,她被晒黑的手在我掌中,我感觉自己胸口突突地跳。我低下头,很慢,很慢,慢到她可以随时推开。她终究没有,于是,我就吻到了,她矢车菊般芳香的唇。 这个暑假,我终于尝到了如愿以偿的滋味。 诗晴是邻居的侄女,在加拿大出生长大,每两年暑假都会回来住一个月。 她是个典型的在国外长大的孩子,见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拥抱,咧嘴大笑,眼睛扑闪扑闪,头发漂亮得似海藻,说话常会带着洋腔洋调。 她父母送她假期回国,是让她学习语言,不要忘了自己的根本,顺便帮她叔叔婶婶收茶叶。但我们却几乎天天混在一起,爬树,下水库,捉青蛙,挖塘泥,她从多伦多钢筋水泥的森林,来到这乡野山村,陪我肆意疯长。 五岁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那之后,每两年,我就是她的地陪。或者说,那之后,每两年,我就会失恋一次。 炎热的夏日长假,我们在球场吃冰。我侧过头,看到她肩上的吊带滑了下来,她笑着吐了吐舌头,把肩带拉了上去。我愣了愣,甜蜜的冰淇淋融化,顺着手腕流下。 那天,我吻了她之后,她笑着,笑得仿佛没心没肺。 可是,还有三天,她就要回加拿大。三天后,我们又会分隔半个地球。三天后,两年的煎熬会再次轮回。 如果不是那个吻,我也许也不会如此心神不宁。如果不是她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也许不会这样焦急。下午,我一个人在她的房间,在我看到桌角压着的一本深蓝色的小本时,那瞬间,一个诡异的念头占据了我的理智。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如何把她的护照偷出来,如何来到水库边,如何把护照藏进榕树洞里,甚至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还蹲在那儿盯着那个树洞发呆的。直到听到她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我惊得回过头,“你、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啊。”她耸了耸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现,“天那么热,我们下水游泳吧。”说完,她直接脱了T恤,里面已经穿了比基尼。 她如一条鱼,纵身跃入水中,很快游到了水库闸站。 我终于赶上她的时候,她从水闸站的机房中出来。 “你刚才在里面?”我指了指机房。 “门没锁啊。”她阳光地笑,带着无限傻气。 太阳快下山了,知了已经噤声,水草中蛙叫越来越吵。我们在水库边,听着水哗哗的声音,水声异常的大。 “你说,”她忽然站起来,在我前面挡住了夕阳,背着光回头看我,“如果说,我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找不回来了,比如说护照,那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听到护照这两个字,浑身一寒,脸上却一阵阵发热。 她刚才看到了!她还是看到我偷了她的护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言语卡在喉咙。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那我就没有办法回加拿大了。就算要补办临时护照,也需要好几天。” 她在埋怨吗?她会恨我吗?不!如果她会恨我,那我宁愿她知道一切。 “诗晴,对不起!“我破口而出,只得道歉,”我拿了你的护照,藏在榕树下。我…我只是不想你这么快就走…,我、我喜欢你!” 我突然的道歉和表白让她有些惊讶。但很快,她眼中闪着单纯和复杂的光芒。她慢慢走近我,如藤的双臂缠上我的颈肩。 “原来,这是你想要的啊。” 她温热的气息微吐,矢车菊香渐欲迷人眼,缠得我心神不宁,微醺。日思夜想的身体现在终于拥我入怀,我几乎被这忽如其来的幸福湮没。 她又说:“不过,这不也是我想要的吗?” 她在说什么?我不确定她这句话的意思。眼神越过她海藻般的头发,看到水库的水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下游水平面已骤然上涨。 我忽然惊醒:水!水库在放水!水慢慢淹过了下面的那棵大榕树!等等!那下面,藏着我偷出来的诗晴的护照! 此时,我听到诗晴说:“所以,我刚在拉开了水闸。” 小白兔和积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