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骑自行车去一趟西藏,一个白净的青年就变成了面部皴黑的大叔,美男子就这么毁了。依我看美男子毁颜旅行之鼻祖,还得从唐代玄奘的西行求法之旅说起。
说玄奘是美男子先要从他父亲说起。唐僧的父亲叫陈慧,玄奘的传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记》中说,“父慧,英洁有雅操,早通经术,身长八尺,美眉明目”。一个男子的容颜,连眉毛都可以用美形容,这该是一个多精致的人。陈慧有4个儿子,陈祎也就是后来的玄奘法师排行在四。他的二哥陈捷早于他出家为僧。陈捷继承了父亲的容貌,《法师记》后面写到陈捷“风神朗俊,体状魁杰,有类于父”。
玄奘法师形貌如何,见过他的唐太宗在其撰写的《大唐三藏圣教序》中写道:“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以松月珠露作比较,虽然含有道德层面的表扬,但是一个猥琐丑陋的人,一定当不起这个评价。结合法师父兄的容貌,他必定也是高大伟岸的美男。就是这样一个美男子,在25岁时决定离开气候温润的四川,穿越西域戈壁去印度求法。他知道这次旅行风沙会吹皱他精致的面庞,他也知道可能会一去不归。
玄奘不是最早西去取经的僧人,也不是最后一个西去取经的僧人,可他一定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取经人。东晋的法显65岁去过,从长安陆路到达印度,水路返回中国,回国时已经79岁。他的经历比玄奘法师还要传奇,知名度却远逊于玄奘。
法显归国后将自己的经历著作为《佛国记》,而玄奘回到长安后,并没有打算写一部书记述自己的旅程。记载玄奘取经经历的《大唐西域记》和《大慈恩寺三藏法师记》都不是玄奘手作,前者是玄奘口述,辩机笔录,后者是其徒慧立等所撰。两部书中以《大唐西域记》更为著名,但如果想了解玄奘的旅行故事,它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大唐西域记》是一部地理著作,玄奘法师一路上经历的121国的地理情况、风土、人物都有涉及,还言及没去过但耳闻的28国。书里记载了跋禄迦国西北有暴龙、瞿萨旦那国的国王是天神的后代,这些可能算不上真实的内容,唯独少有玄奘大师旅行的情景。书中的玄奘好像导航仪上的箭头,从一处移动到下一处,带领人们前行,所过之地一一标明,其本身却被忽视。所以有种说法,太宗为了了解西域及印度情况,便于开展政治军事活动,才让玄奘口述了《大唐西域记》。玄奘这个偷渡者,无意中成了大唐的间谍,而间谍自己的故事可以隐去。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记》较之《大唐西域记》更多记载了玄奘的少年生活,偷渡到高昌前的惊险过程,以及出国后一系列艰难险阻。在瓜州如何得到慧可法师和周吏李昌的协助;如何莫名其妙在庙里认识了胡人石槃陀,怎么收他为徒,怎么险些被他所杀;如何四夜五日断绝食水;如何偷渡到达高昌后,拒绝国王的挽留一意西行;如何翻雪山、斗盗贼、游学讲法。相对一场历时11年的出行,《大慈恩寺三藏法师记》有些简略,但玄奘已不是我们熟知的《西游记》故事中耳软心活的和事佬,一个意志坚定、身体力行、智慧广博的求法者形象已然鲜活。
几年前,我曾经从嘉峪关坐长途汽车去敦煌,当时正在修路,整个旅程需要8个小时。车在荒漠颠簸的土路上缓慢行进,似乎永远无法到达终点,让人心生彷徨。漫漫黄沙中只有一群群筑路工人在劳作,夕阳照耀在他们脸上,有一道道风沙切割出的沟壑。
1000多年前,玄奘没有听从王祥的建议去敦煌,决绝地从玉门关走出国境。从蜀中来的年轻法师脸上还带着湿润气息吧,但最终他也会有张和筑路工人一样的脸。在黄沙和荒芜中前行的法师,是否也有前路无尽的彷徨呢?这一切我们只能通过书中的述说去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