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八喜临门
上古初年,人神混战,妖魔出。天地不仁交相残,唯凤凰通万物之情,奉天养性,谙悟世理,可以聆听天命。神悯之不易,故赐涅槃。
有方士言食之可白骨生肌起死回生,世人皆寻而捕食之。碧湖染血,兰舟倾覆。至此后中州大陆再无凤凰踪迹。
叹之曰,修身以奉天却遭天妒,终为天所灭。
——《异物志·凤凰》
九重之上,瑶池化水为云,倚叠如山,覆压万里,隔离天地。只见宫殿廊腰缦回,仙人辇来往也,不胜其数。
玄天君与帝华君于东海之滨论道百年,归来后,掌事宫女告诉他,下界的妖王送来一只会唱歌的喜鹊,而且是一只即将化形的聒噪喜鹊。
此时,他想托其他仙友送回而不得,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听说那妖王已经被凶残的饕餮吞吃入腹,如今约莫在六畜轮回中不复踪迹了。
“你这小东西,留着有何用处?”戳着一只头、颈、背和尾上覆羽辉黑色的喜鹊,玄天君看着它在手掌上跳来跳去,着实不信这是只即将化形的精怪。
“大爷叫八喜,是只非常聪明的喜鹊。”八喜抓着他的手指,惧怕会被眼前看似不近人情的仙君丢回人间,对着他叽叽喳喳自荐起来,“其实我们喜鹊比八哥、鹦鹉还会唱歌。”
头一回听说喜鹊会比八哥、鹦鹉还会唱歌的歪理,玄天君没有告诉他,他唯一一次听到飞禽发出的声音,是在万年之前,一只凤凰的后裔青鸾所咏唱的,一首唤为百鸟朝凤的求偶之歌。
“那小八喜会唱什么歌曲?”略微垂眸,他逗弄着胖嘟嘟的小喜鹊,哪知它一个扭身,用翅膀拍了拍他的手指,随即扭扭捏捏的晃动着鸟头,往摆在他手侧的玉米粒食槽凑去,“我会的可多了,打小方圆十里没有比我更漂亮的喜鹊。”
方圆十里,对于喜鹊而言,范围确实挺大的。玄天君突然觉得妖王送来的礼物挺有趣的,背靠着软垫,托腮盯着胖成一个球的喜鹊努力扭了扭从来不存在的腰,一边张开翅膀,一边翅膀向上,踮着脚,黑色沾蓝绿光泽的羽端一上一下的扫着他的指腹,张嘴就唱。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伸手摸姐冒毛湾,分散外面冒中宽,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
好一个直白坦诚的小妖精。玄天君原本托腮的手扶了扶额头,忍不住手一抖,把掌心的小喜鹊啪进滚烫的热茶里。
“嗷,你个坏仙君,爷的冲天大炮!”双翅抱着腹下,八喜从热茶中旋转跳跃,流出滚烫的英雄泪。
事后,貌美如花的仙婢听命过来给它擦拭湿漉漉的羽毛,八喜把头埋在双翅中,表示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它是只胯下有巨鸟的高贵喜鹊,怎么能让女人用手去抚摸他可爱的大炮。
对此,玄天君差点忘记了是谁张口就唱十八摸来着,只好把它接过来,亲自给它擦拭羽毛。
听说玄天君要亲自照料这只小精怪,宫中仙婢无一不啧啧称奇,想来一心证道的玄天君能亲自照料连化形都没有的精怪,不是玄天君心善,就是精怪爱作怪,一般仙人收服不住。
八喜表现的很坦然,它喜欢玄天君,喜欢他给自己打造的金灿灿、亮闪闪的金丝笼,喜欢他喂自己玉米粒的样子,喜欢……他的脸。
是的,在它眼中,玄天君是三界中最好看的人,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现在这个最好看的仙人,是它的主人。
它乐滋滋地在金丝笼周遭兜来兜去,就差没唱十八摸表示一下内心的喜悦。
“啾啾。”他立在玄天君的肩膀上,亲亲自家主人的脸颊,看着他懒散地坐在窗棂边,襟口有些乱。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手下的双鱼玉玦,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涣散的望着窗外云卷云舒。
“你在看什么?”它紧挨着他,顺着他的视线望着窗外,没看出个所以然。
“小八喜有没有想过化形以后要像谁?”他狭眸半敛,捞过肩膀上的小喜鹊,温热的气息袭上它的脸庞。
顷刻间,八喜感觉自己烫的快要冒烟了,赶忙用翅膀捂住脸,总觉得思维似乎都迟钝了。
见到它难得感到羞耻的样子,玄天君莞尔笑了笑,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令它整个鸟生阳光灿烂。
“小九尾化形就很漂亮,玄天君,我化形以后会有一个大大的金丝笼么?”它歪着脑袋,不是很明白为何九尾不喜欢它的金丝笼。在人间的时候,只有最受宠的八哥与鹦鹉才有一个漂亮的笼子,它可比它们厉害多了,它有一个仙君打造的纯金还带闪亮亮大宝石的金丝笼。
“小八喜很喜欢金丝笼?”玄天君的声音酥的能让人又麻又痒,八喜除了喜欢他的脸,其次喜欢他的声音,大约在它心中,没有人能比玄天君更好了。
“我最喜欢的是玄天君。”它在他掌心打了转,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笑的令它心颤颤的仙君。
他怎么就那么好看嘛。
没听到如此直率的回答,玄天君愣了愣,“最喜欢的是玄天君?”他将这话念了一遍。
“我最喜欢玄天君了。”它慌不迭的应声道。
他将求偶舞跳乱七八糟的小喜鹊看了半晌,不知想了什么,眉梢皱了皱,顿了顿,道:“小八喜,如果最喜欢玄天君,就没有金丝笼呢?”
“没有金丝笼?”话一说完,八喜不敢置信地瞪着玄天君,哭成一个泪包。
如果喜欢玄天君,就没有金丝笼了?
“还是要喜欢玄天君。”它哽咽地拍了拍翅膀,这世间唯有美色不可辜负。
“为什么?”玄天君很意外得到这个答复。
“玄天君长得比金丝笼好看。”八喜义正言辞地回道。
所以它最喜欢、最喜欢玄天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