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窗的作用,被古人概括为既“通”又“隔”。在起到通风、采光作用的同时,恰到好处地隔离了室内和室外,保留了生活空间的私密性。古装剧里经常有轻轻一舔就弄破了窗户纸的桥段,那么,古代的窗子真这么脆弱吗?在纸被发明出来之前,窗子上蒙的是什么?
“囱”“牖”“向”都是古代的窗
距今七千多年前的半坡文明遗址中,留下了先民半穴居的遗迹:在平地上挖一个半米至一米深的平底大土坑,以坑壁作为墙壁,在坑里挖出火塘,坑口搭上屋顶。为使阳光照入穴屋,并且让生火的烟雾及时排走,屋顶便留出一处透光的开口,叫“囱”。“穴”“囱”结合,遂有“窗”字。古时窗别名“中霤”,也取“复穴当中开孔取明”之意。
随着时间的流逝,古人的居住空间由半地下转为地上建筑,为了生活方便,通风透光的孔洞也改到了墙壁上,称为“牖”,“凿窗启牖,以助户明也”。《说文》解释:“在墙曰牖,在户曰囱。”相传孔子的弟子伯牛患病,孔子去家中看望,因为对方病情严重,不宜入室,孔子只能“自牖执其手”,以示慰问,这一细节也体现出伯牛的病势危重,因为古代有“疾时处北牖下,死而迁之当牖下”的习俗。
现代人习惯说“窗户”,但其实在古代“户”专指门。清代朱彝尊曾撰联句“大开户牖,放江山入我襟怀”,即为门窗之意。《诗经·七月》中,写农夫在冬天来临之前“塞向墐户”,意为将朝北的窗户堵住,在柴门上涂泥防风。“向”的本义是“北出牖也”,就是朝北的窗,之后引申出“朝向”之意。《诗经·鸱鸮》中有句“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指在未下雨时剥出桑树根,紧密缠缚门窗,起到加固作用,引申出事先做好预防工作的成语“未雨绸缪”。再后来,“窗”和“牖”逐渐通用,不再明显区分。传统窗牖多为木制框架,贫家也有以破缸口充当窗口的“瓮牖”。屋顶上的“囱”则专指为炉灶排烟的烟囱了。
越来越复杂的窗棂结构仅仅为了工匠炫技?
中国古窗的形制丰富多样,从造型简朴的直棂窗到开闭自如的阑槛钩窗,工艺日益精巧玲珑,“交绮”“琅疏”也成为精美的窗的别称。自汉至唐,窗棂纵向排列的直棂窗盛行千年,虽然采光明亮,却是整体固定在墙面上的,开启不便。相传唐开元年间,中书舍人杨滔才学不足称职,一日皇帝催促他起草敕文,负责管理文书资料的下属正好不在,杨滔情急之下竟然斫破窗子,跳进去找材料,因此得外号“斫窗舍人”。
明清时期,造窗技艺达到顶峰,宫廷建筑里多见雕刻细致的菱花窗,有“三交六椀”“双交四椀”等不同图样,江南园林里多见与自然景观相得益彰的透花窗、隔扇窗。雕花、描金、镶嵌等装饰,更是让窗美不胜收。窗棂涂饰的颜色在不同时代亦有差别,汉代宫中门窗饰刻青色连环花纹,叫“青琐”;两晋时期的窗“以白涂之,画为钱文”,别名“白闲”,一作“白间”;后世多涂朱红、青绿等鲜明的颜色。
相比今天的大玻璃窗,古窗的棂格大多更为细密。这不仅是为了审美的需要,也有一定的实用性,让透光和保暖两种功能尽量兼具。这就要说到沿用千年的蒙窗材料——窗纸了。
不那么容易捅破的窗户纸
古装电视剧里,常有这样的场景:躲在窗外的窥视者凑近窗子,轻轻一舔就弄破了窗户纸,从孔洞里偷看室内,或是点燃“迷香”将人毒倒。古代的窗子真这么脆弱吗?在纸被发明出来之前,窗子上蒙的是什么?
虽然在战国晚期古人已经制造出了玻璃,但它属于铅钡玻璃,色泽绚丽,质脆易碎,和欧洲的钠钙玻璃成分不同,不适合做成较大的平板,只能小块镶嵌在窗上。相传汉武帝修建“神室”,装有琉璃窗、珊瑚窗、云母窗,光明洞彻。《西京杂记》记载,汉成帝宠妃赵飞燕所居昭阳殿以绿琉璃镶嵌窗扉,“亦皆照达,毛发不得藏焉”。绮纱等能够透光的丝织品,也可以用来蒙窗,即为诗中常出现的“碧纱窗”。
东汉虽发明出造纸工艺,相当长的时间内仍以书写为主,并不是糊窗的首选材料。晋武帝大臣满奋怕风,与武帝同坐时,见到“北窗作琉璃屏,实密似疏”,以为窗上无遮挡,便面露难色,自嘲为“臣犹吴牛,见月而喘”。隋文帝为蔡容华作潇湘绿绮窗,上饰黄金芙蓉花,“琉璃网户,文杏为梁,雕刻飞走,动值千金”,华美不可名状。隋炀帝读书场所的窗户更是“金铺玉观,辉映溢目”,得名为“闪电窗”。唐玄宗丞相李林甫为了给六个女儿择婿,在厅事壁间开一宝窗,“饰以杂宝,缦以绛纱”,让女儿们在窗中窥视前来入谒的贵族子弟,选择如意郎君。这些奢侈品平民当然无力问津,窗子只能用木板、草席遮挡,因此有“蓬窗”之名。古有成语“不欺暗室”,体现出如在白昼遮窗,室内便如暗夜一般,这应是纸窗走入百姓家之前,古代普通人家中的常态。
以纸糊窗,约在唐代开始普及。《云仙杂记》记段九章诗成无纸,“就窗裁故纸,连缀用之”。唐代宗宰相杨炎在中书后阁糊窗,“用桃花纸涂以冰油,取其明暖”。用于糊窗的纸,通常选取韧性较强、质地厚密的种类,再在纸面上均匀涂油,这样可以增加透明度,也有助于提升纸的强度,还能起到一定的防水效果,和古时的油纸伞面相仿,正是“晚来拭净南窗纸,便觉斜阳一倍红”“日射油窗特地明”。虽然用力捅纸仍然会导致破损,古诗中亦有“蜂穿窗纸”之语,但想要一舔就破,也没那么容易,很可能在把纸弄开的过程中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宋人用于糊窗的纸不一定都是新纸,有可能是写过字的,乃至“朝廷内参”等资料也会出现在窗上。宋末元初林景熙有诗题为《山窗新糊,有故朝封事稿,阅之有感》,其中写道:“何人一纸防秋疏,却与山窗障北风。”他看到前朝的奏章成了糊窗纸,不胜叹惋。
比起墨笔书写的文字,民间喜欢在窗纸上绘画或贴手工剪裁的窗花作为装饰,尽管纸窗已不再使用,这一传统却流传至今。明清时期,北京住家在夏天“尽揭疏棂糊冷布”,将窗纸换成透气的多孔窗纱,冬季则以纸糊窗,并在窗格嵌入画着花草人物的琉璃片,便于观看窗外。
随着玻璃的广泛使用,各式各样的纸窗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文/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