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神之路

这里是“神域”，神之领域。

    “临日”，唯一没有白昼的一天。死神与太阳神同时降生的日子。这一天，众神各自备好礼物在大神之殿帕雷斯庆祝死神与太阳神这一对双胞姐弟的生日。

    神殿内，月神的繁星在穹顶闪烁，大地女神也让繁花缠绕在大理石柱上。风神扬手一挥，花瓣便随着清风缓缓飞舞，旋出优美的弧度。众神开怀畅饮，尽情享受着神域的安宁与和平。

    殿外，女神纤细的身子独自伫立在深夜之中，一动不动。暗黑的铠甲无需反光，便自里向外散发出隐隐的寒光，一直延伸到她深邃的黑眸中。风猎猎，撩起她墨染的长发。发丝飞舞，在空中勾勒出那只在忘川开放的彼岸之花。

    “还是这么认真啊。”清亮的嗓音从背后传来。一身轻盈纱裙的女神，身笼着淡淡荧光走来。黑暗中的女神转身，在看清声音的主人后，微微一笑：“月神。”

    好听的声音在风中回响，飘进被唤作“月神”的女神耳中，却引来她轻轻颦眉。晶亮的蓝眸也仿佛失去了生气，黯淡下来——“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感受到对方情绪的变化，女神有些愧疚：“对不起，梅恩。”

    开心的笑容绽放在月神梅恩的脸上，亲昵的执起女神的手摇晃，发出邀请：“里面太闷了，到我的神殿去玩吧。”看到对方为难的表情，了解地拍拍她的肩：“呵呵，开玩笑的。早知道你这认真的个性，不会为难你的。其实来传达大神的旨意的——”月神温和的表情瞬间变得寒冷，声音紧绷得像在宣读判决“大神召你入殿——死神，黛瑞斯。”清亮的嗓音回响在黑夜中，带来几分寒意......

       

“啪、啪、啪”鞋子与大理石地板碰撞出声响，一步、一步。众神停止了动作，专著地望向那稳步走进的死神。殿内灯火通明，照亮了她精致绝美的脸庞——幽黑深邃的瞳直视前方，仿佛无尽缠绵又璀璨的黑夜，引人沉沦；浓密的睫毛随着步子轻轻颤动，像轻盈薄翘的蝶翼，满殿的流光悄悄地透过，在月白色的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如梦似幻；好看的菱唇泛着粉红的光泽，又像裹着薄冰的玫瑰——冻结出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和严肃。这是让任何人看了都会肃然起敬的女神、大神的女儿、太阳神的胞姐——死神，黛瑞斯。
　　单膝跪地，黛瑞斯的声音清冷有如冰凌，回响在殿中给靡靡中的众神带来一丝清凉：“大神，您召死神有何吩咐？”
　　飘荡着金黄轻纱的巨大神椅，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慵懒的斜倚在上面。微风轻拂，撩起朦胧的轻纱，露出一张妖冶绝美的面孔。柔若无骨的玉手抬起水晶杯，撩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媚惑的笑容。轻启朱唇，像是引人迷醉般的呢喃却响在每位神的耳中：“乖女儿，今天是你和撒瑞斯的生日，就不要那么严肃了。”挥挥手招来侍女端去一个金盏，浓郁的酒香盈盈而出，吸引着人饮用。
　　微颔首，站起身来却没有理会谦恭站立的侍女，道：“大神恕罪。死神不能喝。”不卑不亢，拒绝了大神的旨意。
　　“你知道这句话的后果吗？”轻柔的问话自精美的薄唇吐出。微眯着凤眼，无限风情。大神的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戏虐的眼神透过水晶杯直射向死神。这个女儿，一直很不讨人喜欢呢。
　　“正因为我知道，大神。”再次不带起伏地回话，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只有死神斗提醒您：神还是有工作的。”勇敢地回应着大神的目光，黛瑞斯正直不变的声音平静如水，毫无畏惧。
　　空气中的微尘不安地浮动着。
　　似乎不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大神仍然保持着魅惑众生的笑，轻吐出不知是疑问还是肯定的句子：“哦？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喽……”尾音轻柔，却使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众神都屏住了呼吸，眼神在暗潮汹涌的大神和死神间来回巡视。甚至有神想上前去劝阻黛瑞斯这不敬的言行，一方面深知不论如何劝阻都不会拉得动这一丝不苟甚至有些极端的“死木头”；另一方面畏惧于大神阴晴不定的性格。一时间竟无人行动。
低气压在殿内四处流动着，绕在每一位神不安的心上，颤颤巍巍。
　
“呵呵……”轻笑出声，大神的声音低沉而婉转。眼中仍是戏虐的精光，却又多了些什么。“真是……众位爱卿，谁来给死神答疑解惑呀？”美目转向仍旧呆滞的众神，眼中波光流转，却深不可测。
　　无端的，众神感到背脊发凉……
　　轻移莲步，撩起一缕馨香。月神梅恩施施然走上前，怀抱着月牙琴。盈盈一礼，如瀑的长发倾泻，包裹住姣好的容颜。“大神，臣斗胆，现歌一曲。”
　　空气再次凝固，连黛瑞斯的目光都惊讶的转移到了梅恩身上。
　　高深莫测的勾起嘴角，一朵诡异的笑魇绽放在大神的脸上：“准奏。”
    缓缓抬头——梅恩巧笑嫣然，一双大眼好似闪烁的星河，闪耀着智慧灵黠的光芒。纤纤玉手轻抚琴弦，滑出一串天籁之音。半闭星眸，敛去了不知看向何方的盈盈目光；轻启朱唇，清凉圆润的嗓音和着流淌的琴音，将丝丝温柔和淡淡哀愁一起带入在场的每一位神的耳中、心里——我真正想倾诉的人啊，你可曾明白……
    “夜微凉，水轻漾，人初静风还响。
      雁声声，患思量，月独舞云裳。
      凝寒光，照秋霜，羡婵娟叹无双。
      宁凄凉，弃天光，顾影自怜伤……”
    缠绵的尾音回响在殿内，纤纤玉指在琴弦上划下一串如落珠般的旋律——音，止了……
    大殿内仿佛无人听见那仙乐的停止，一动不动。仿佛沉在梦中不愿醒来——一个交织了痴恋、缠绵、哀伤和绝望的梦。但却在深沉入骨的绝望中隐忍着卑微的希望，像诱惑般让人不愿放弃……这种感觉让人沉沦，甚至不愿自拔；没人去深究什么，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情感感染了每一个人。可是，这个人——不包括大神。
　　“啪啪”清脆的掌声唤回了众神的意识。大神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慵懒，缓缓开口：“梅恩，你的歌声和琴技还是那么令人沉醉呀。”
　　缓缓抬头，梅恩美丽的脸庞平静无波，好似刚才从琴弦和歌喉流露的感情不属于她——呵呵，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仿佛感受不到大神复杂灼热的目光，梅恩的声音没有感情的起伏，谦恭有礼的颔首：“大神谬赞了，小神不敢当。”说着退回众神的席位。
　　眼波流转，扫向还沉浸在余韵中的众神，大神平静的语气中凝结了冰冷：“各位，听过曲儿以后，该干些正事了吧？”见众神沉默不语，大神的音调提高了几分：“呵呵，看来各位的记性还没有我这个老人家好呢。唉……”再看向众神突变的脸色，冰冷的声音中已有了狠戾：“看来是该考虑清理清理的时候了，神域从不养没用的人！”
　　齐刷刷地，众神跪倒在地：“大神恕罪！”
　　“哦？”轻扬画眉，大神又是一派慵懒的语调“倒是说说，你们犯了什么罪要恕呀？”
　　唯一没有下跪的黛瑞斯静立在殿中央，古井无波的绝美脸庞也有了些动容：“大神，您不该这样。”
　　转脸，好想十分抱歉地看着黛瑞斯，大神的眼中却没有温度：“哎呀，黛瑞斯。真不好意思，竟把我可爱的女儿给忘了。刚刚我们说到哪儿来着？”看着她仍没有丝毫妥协的脸，温度有骤降了几分：“哦……我想起来了。是关于女儿你的问题吧。看看我这当父亲的，还真失职。女儿的疑问当然要由父亲解决了。你说对吗，乖女儿？”大神慈爱的微笑并没有给他精致魅惑的脸带来什么温度——美丽至极，却也冰冷至极。甚至于众神都已感觉到他身上不一样的气息，不寒而栗。翘起腿，带着不可一世的王者之风向众神袭来，绝世的俊颜犹如盛开在血中的罂粟，美得让人心惊：“那么现在，死神——就让你看看违抗大神的后果吧！”
　　仿佛没感受到那迫人的气势，黛瑞斯并没有像其他神一样地瑟瑟发抖，只是神情之中更哀伤。父亲，您真的还是想一心除掉我吗？再次看向大神，黛瑞斯一扫那唯一一丝为自己而生的感情，与大神相似的精致脸庞却满是坚定——“父亲啊，您想要处决我我毫无怨言。但是为了神域和人界的安全，请在我死后将我的力量拿走吧。父亲，这也是作为女儿的黛瑞斯最后的心愿了。”
　　“哎呀呀，真是令人感动呢！”大神的气息突然转变，身体再次放松，却仍旧存在着不亚于刚才的压迫感“女儿的心愿作为父亲我怎么忍心让你失望呢？”无形的箭驽一触即发“来人哪！请死神看看我的新发明。黛瑞斯，你可是神域最聪慧的女神——别忘了给爸爸我提些建议呢。”再次看看黛瑞斯坚定的表情，大神的语调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人界吗？‘爸爸’这个词很不错吧，呵呵。”只怕到时候你的建议就说不了了。
　　应召从殿外走近几个身穿暗甲的侍卫，却低头跪在黛瑞斯的身后，没有动作。
　　“还真是好狗呀，黛瑞斯。我倒忘了，整个神域的侍卫可都是你的人呢。”语调不温不火，似乎没有恶意，却听的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闻之，跪在地上的侍卫身体轻颤了一下，却仍没有人动弹。
　　“奇炎。”黛瑞斯的声音严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起来！”紧绷的声音已经透露了过多的感情——虽然自己以“冷面无私”著称，尽管部下们总是抱怨我的训练太“死神”，说什么‘敬业也敬业到训练中去了’。但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即使是有抱怨也丝毫不会含糊和偷懒，对自己敬佩有加。这样的部下，即使是号称“黑甲无情”的自己也掩藏不住维护之心。只是他们都和自己一样地倔脾气，看着仍旧跪在那里的部下，想要救他们就只能用命令了。声音又崩了崩，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严“奇炎，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属下不敢！”底气十足的中音随着奇炎的抬头传来，仔细听来竟有些颤抖。抬头直视向死神绝美的面容，看见那黑夜的眼眸深处闪烁的担忧，思绪溜回了刚刚来神域的时候——
　　“你就是死神？”口气是戏虐和嘲讽。当初的自己是由修炼而被选上来的，骄傲不可一世。在看到死神那娇弱的仿若春花的面容时，升起一种想要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想法。在感受到她凌厉冰冷的气息时，其实心中早就知道了她这样一个本该受人保护的女子就是死神。但是，那出于心底的怜惜却让他想要告诉她：你也可以被保护的。可是到口的话，却变了调。正懊恼的天人交战，耳边传来了她如幽谷深泉般清凉的嗓音“正如你所见，我就是死神。”抛下这毫无感情的一句话，她变转身就走。
　　“等等！”不顾以下犯上的罪名，自己毫不犹豫地叫住了她。“我不相信。”不知怎么控制自己的嘴，但是只想让她留下来。
　　“你不相信？”轻轻一挑眉，她已将自己的整颗心勾去。也许是将自己的僵硬看作坚持，意外的，这位死神冰冷的可爱“啊，麻烦。说吧，怎么样你才能相信？”看着她皱着眉头的可爱模样，不禁升起了一丝玩笑的心情“那么，死神小姐，和我比一场如何？”不是自己喜欢欺负女人，只是想看看传闻中“比战神还战神”的死神是不是真像他们所说的那么所向无敌——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随便就能对付的小喽罗。
　　仿佛嫌麻烦一样对方爽快地答应：“好吧。”
　　不敢再去想比试的后果，那一战不光抹杀了他所有的男性的自尊心，也让她毫不留情地在自己的心上深深镌刻……
　　思绪被黛瑞斯伸出的手臂拉回，望向那直伸在自己面前的藕臂，和她坚定的眼神——点头，将闪着寒光的“御仙索”扣上了那细细的手腕，无声的承诺：“我会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伴着大神阴沉的表情，举步艰难地牵着毫不反抗的死神。马上就要到门口，动作却被一抹清亮的声音拦住了。
　　“大神，莫不是小神的曲子不好听？”只见殿上一个荧着淡淡光芒的倩影背对着他们，月神梅恩说了句和紧张的气氛完全格格不入的话，成功地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大神轻笑，炫目的美，不自然：“怎么会呢，梅恩。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的音乐永远是神域和人界最好的。”再次笑笑，语调轻快得完全不见刚才的狠厉：“难道说，你认为本神出尔反尔不成？”仿佛感受不到殿内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大神毫不吝惜笑容“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呲”的一声，原以为早已无情无欲的心，竟轻易地被大神的一句话划出了深深的伤口。黛瑞斯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血一滴滴掉落的声音，奏响最哀伤的葬歌——可以笑着看自己的妻子倒在血泊中，可以笑着处决自己的女儿。本以为父亲的笑是残忍的代名词，没想到他也能笑着去关怀别人。是该替父亲高兴，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最在乎的人？还是该伤心，他心里没有妻子和女儿？苦笑了一下，没必要了吧，反正自己也是将死之人……还是该谢谢他呢，母亲，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呀，母亲……
　　月神巧笑嫣然，灵动的蓝眸活泼地转着，语调轻快而俏皮：“大神真的要赏赐小神？”见大神含笑点头，笑黡绽放得更大：“那么……大神，小神只要死神的一条命。”
　　众神包括大神都一震：月神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大神率先明白，笑得仍旧邪魅惑人：“如果我不答应呢？”
　　月神仍旧娇柔的笑着，眼中的精光挡在垂下的发中，声音不急不缓：“我想……大神是不会喜欢‘出尔反尔’这个词的。”黛瑞斯，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好呀！好！好一个‘出尔反尔’。梅恩呀，我刚才说错了，原来你才是神域最聪慧的女神呢。”这次是拍掌大笑，大神笑得浑身颤抖，以至于没人能看得到他的表情——梅恩，难道你为了她什么都可以牺牲吗？我也不过是你的棋子吧。不过，即使是棋子我也心甘情愿，只为了与你那一丝交集。“传我神谕——‘死神黛瑞斯被大神封印千年。死神庇佑的血之一族从此隐于山野，只能自称隐族。众神不得暗中庇佑隐族。违令者神力减半，并负责歼灭隐族。'”
　　音落的同时，三个各怀心事的神同时低下了头想要掩去表情——
　　也许这一切，就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