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十七岁,和许多同年的女孩子一样,她羞涩,内向。
父亲带她去他家聚会时,她见到了他,很平凡的一张脸,可她还是记住了他,因为那副厚镜框下藏着一双纯净的若未经世事一样,明亮至极的眼睛。
同年的女孩子开始少女怀春,对象是有充分想象空间,高大帅气的男孩,她亦不例外。
放学回家的路上,总是静静看着前方的路,想着拥有那双眼睛的主人。。。
许多日子,就这样重复的过,她和他宛如两条平行线,除了那次的恍惚,几乎是没有交集的机会了。
她是这样想的,然而有关他的事情她还是会用心的记住。
无意中知道了他在哪上学,无意中认识了他以前的同学,无意中知道他现在所在的学校,再无意中知道她的表哥的班级恰好就离他不远。
许多的无意,却依然如是的生活。
高二那年开始在同学的鼓动下,日渐开朗。当时学校风行交笔友,有更甚者一人就交了四五个笔友。她又想到他了,也许这是上苍给她的机会,她不想拒绝,更不想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她开始用笔叙写她的生活,努力按捺着冲动,娓娓叙写。说到动情处,她自己都不禁莞尔。
让同桌帮她把信抄好,署名的时候,她思考再三,合同桌之意见,化名“舒蕾”,谐音“Sorry”。她没有勇气告诉他自己的真姓名,在信里,她成功塑造了一个开朗乐观,积极向上,善解人意的一个女孩。
可现实生活里,好不容易的相见,却总是暴料连连。
一次送东西去他家,知道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东西送到他手上的时候她问了句“你知道我是谁吗?”问完后就开始后悔,怎么这么笨,问出这么没水准的话。。。
他淡淡笑着说出她的名字,然后说了句,“小时候,我的老家就在你读书的学校对面。”
他是认识她的,并且。。。。。晕乎乎的想着,如同做梦一样。
只是梦很快就有醒来的时候,她断然想不到会来得这么快。
那晚下了点小雨,她用力的踏着脚踏车赶着回家,到了#中路口时,斜次里冲出一辆自行车,她一个刹车不及,直直撞到那人的车尾。当时就愣了,反倒是受害者安慰她说没事,还问了她有没有怎么样。
她回个神,抬头看到他的脸,又愣了,吐出两字“是你?”脸越发烧得厉害。
“是我,以后骑自行车可要注意点。。。”她难堪的扯出个微笑。
“我送你回家吧。”他说,“有点晚了,路灯也有点暗。。。”
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有点气恼的对他说,“我又不是不识路,这是X县,谁敢把我怎么样。。。。”说完这话后更羞愧得无以复加。
他呵呵笑着说,“好,我看着你到转角口,总可以吧?”
跺了下脚,她跳上自行车逃也似的飞奔。骑车的时候,她不敢回头,总觉得背后面被一道视线可以灼出个洞来。
发誓再也不骑自行车,她在他的印象里肯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大小姐脾气了。
书信往来也开始出现问题,因为他快毕业了。他突然想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他的理由很充分,朋友之间就应该坦坦荡荡,她分享他的喜怒哀乐,他有权知道那个与她相谈甚欢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因为已经是朋友了。
可是他能接受一个已经在他眼里定型的人吗?那是第一次回他的信里,她有点迟疑,下不了笔。同桌说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当初想耍别人。
是了,她告诉她同桌她要耍一个书呆子,因为看他不爽。
她还是没告诉他,她的真名,只在信里一语带过,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何必耿耿于怀。
很多年后,她依然能清楚的记得当时寄出那封信后的感受,对他的愧疚不安,怕他深究她是谁,又怕他再也不回信的那种不安,连同桌都冲动得说要跑到他的学校告诉他她是谁,被她强拦住了。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她也只能作如是想,收到他回信的时候已是第四天,信里他说,他尊重她的选择,然后他解释说是这次模拟考他要临时抱下佛脚,所以回信晚了点。。。
这是个很为他人着想的男孩,可惜他们见面的方式太特别,她总是匆匆送东西到他家,又匆匆离去,有一次他母亲强留她喝茶,她慢半拍的接过茶,就往嘴里倒,然后傻傻笑着递过杯子就离开。
他也留过她,只是她知道闲言碎语的厉害。就这样,她把他藏在心里,嘴上却若无其事的仿若才初相识一样。
等他毕业那年,她升高三,他忙得晕头转向,她亦在为一张张没完没了的试卷愁白了头。
知道他被录取的消息时,他们已经失去了联络。
彼时,他读大学;而她,也换了班级。
原来的信件室因为整修,而无法正常运作。何况,别人怎么会知道那个“她”是她。只能把所有关于他的信笺都压在箱底。
他会淡忘她,而她,记忆深处只保留那双澄清纯净的双眼。
学业未尽,何以言情?
终于获悉他的联络方式的时候,他已有了喜欢的女子。。。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