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木棉花开的季节

　三月，正是木棉花盛开的季节。红色的花朵火一样尽情地舞蹈着，大片大片的占据了整个城市。是靠近古城边缘的小城，阳光带着化冬的寒冷，却又不乏温暖。素素就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午后遇到了季云。那时她穿一身洁白的长裙，光脚穿着球鞋，听着mp3低头穿梭在学校的木棉花旁，火红的花朵却并没有使她的心温暖起来。然后季云就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视线。她抬起头看着他，阳光就突然刺痛了她的眼，一切天翻地覆。很多年以后，当素素再次回忆起这件往事时，就想季云仿佛是上帝派来人间的引路天使，那么轻易地就带她走出了阴云。于是笑容就又自然的堆积在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两个酒窝，不深不浅，刚刚好。　　他匆忙的跑过，男生特有的野性使得素素右耳的耳麦在一阵衣服的摩擦后轻轻的落了下来。男生猛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一句“对不起”就自然的冒了出来。身体由于惯性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素素当时就想：还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接下来她就听到男生诧异的声音：“程灵素？”素素抬起头，阳光猛的刺花了她的眼，她疑惑地看着他，记忆里并没有出现类似的这个人。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冒失，男生接着补充到：“噢，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季云。上次的作文大赛我坐你后面，你的名字还真的是很特别呢！你的爸爸一定是个金庸迷。原来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太巧了。”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素素这才逆着阳光看清他的模样。很亮的眼睛，穿阿迪的运动鞋，额头上因奔跑留下的汗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映衬着那对漂亮的眼睛。浑身散发的活力在阳光下更为显著。素素的心忽然的就柔了下来，像一片羽毛轻轻的落在了地上，心中那些或干或瘪的壳小小的松动了一下。她微笑着说：“你可以叫我素素，季云同学。免得你总以为我是金庸的程灵素，不甘心就那样死去，跑到２１世纪来寻找胡斐再续前缘。”男生哈哈的笑了起来：“程灵。。。哦不，素素，你真幽默。”
那个午后因为一次意外的碰撞，打破了应有的平静，惊醒了几支麻雀，扑棱棱飞向明亮的阳光。
然后的然后，两人自然就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共同讨论着厌恶的物理，恨恨地从牛顿骂到爱因斯坦，从安培骂到落伦兹，在闲暇时间一起设计自己的未来，然后，在夕阳下，唱着欢快的歌曲走向阴森的教室。阳光在他们的背后留下美丽的残影。
　　该怎么形容第一次见到素素的情景呢？
　　那是作文大赛，有着国家的权威。语文老师推荐他去参加。据说得奖的话，高考可以加分。素素就坐在他的右前面方，一瞥眼就看到了那么特别的名字：程灵素。名字的主人正安静的等待作文纸按顺序发到她的面前。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泛着淡淡的光芒。季云默默的看着这个从进来到翻书包拿笔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女孩，心抽了一下。然后试卷就轻轻的落在了季云的桌上，他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思绪回到试卷上。同样是爱好文字的他，一眼便看出拥有那样忧伤落寞的背影的她，一定又是一个悲伤的开始。然而他又如何不知道，高考依旧是他们的神，不会有空闲的时间让他去深究一个只知道名字，连所在城市都不知道的女孩的心伤。所以当发现二人是同一所学校时，发现素素的故事理所当然。
　　和所有８０后的孩子们一样，素素也喜欢那些悲伤的文字。那样的美丽而又不华丽的辞藻，一点一点的就占据了少男少女的心。可是，渐渐的，素素发现自己不会真正的微笑了，又慢慢的，素素发现自己写不出属于自己的文字了。文章一如那些悲伤的字眼，满满的爬上了素素的文字。同学们以为素素是看小四或韩寒看的多了，以至于走火入魔。再加上素素自己掩藏的很好，而且那个时候的少年们都有着粗枝大叶的本性，却偏偏又喜欢没事就多愁善感，所以没人知道素素自己的心伤。
　　只有素素自己知道，自己的悲伤绝不是小四或韩寒所能引起的。那种悲伤的文字只是她休闲时的娱乐，并不是全部。可是现在，每天都会泪流满面的从同一个梦境中惊醒，梦里的自己还有父母，笑得是那样的甜蜜。一家人坐在庭院，膝足长谈，然后是明朗的笑容，爸爸粗犷的声喉，妈妈清脆又有点沙哑的微笑，还有自己半带稚嫩又稍许成熟的笑声，冲破了云层，惊吓了南归的大雁。　　
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伪装下去。一直一个人重复自己的悲伤。直到那天，季云的一脸关切，素素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原来伪装是一件这么累人的事情。季云问她：“素素，你每天这样隐藏自己，不觉得累吗？”
　　他问她，你不累吗？
　　素素突然的就哭了。往事终于慢慢的浮出水面。
　　是的，车祸，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猛烈的碰撞。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老套，就像书中写的，父母双亡。那时，素素正在看小四的《夏至未至》，正是2006年的夏天，阳光细细的笼罩着素素，白皙的皮肤透着一抹微微的红。突然的就响起了医院刺耳的电话。然后水杯颠覆，里面的咖啡一点点渗进书中，在阳光下变成难看的褐色。待她赶到时，看到的是只有医生一脸的歉意，以及，两张惨白的床单，下面覆盖的是前几天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父母。地板上的鲜血映衬着医院苍白的地板，生生的刺痛了素素的眼睛。她无力的靠着医院的白墙坐下，眼神空洞。阳光透过窗台洒在素素的身上，素素却感到十分寒冷。
　　从那以后，素素就不会微笑了。她的文章开始充满大片大片的忧伤，就像小四那样的无奈，浓浓的悲伤压着所有看文章的人。她变了，像一个刺猬一样每天把自己包裹在刺中，一不小心就刺痛了靠近的人。她开始变的孤独而无助，眼睛里开始有了15岁不该有的悲伤，心开始敏感而脆弱。
　　以前的素素不是这样的，她有着开朗的笑容，整天无忧无虑的穿梭在蓝天下。就像歌中唱到：小小少年，没有烦恼。她有着可爱的微笑，标准的八颗牙齿，恰到好处的酒窝。写大段大段阳光的文字，温暖无数人的心。
那时侯，每到周末学校放假时，她都会和父母一起搬着小凳去庭院晒太阳，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父母聊着学校的趣事。更多的时候是素素在阳光下写作业，爸爸妈妈静静的看着她微笑。一切都像童话般美好。
可是童话总会破灭，就像小美人鱼的彩色泡沫。
　　于是她哭了。在父母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哭，在其他同学讨论着周末跟父母去什么地方玩耍时她没有哭。可现在，因着季云一句懂她的话，素素心底的围墙轰然倒塌了。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击垮了素素最后的一道心里防线。
　　 然后，她听到季云对她说，素素，你要坚强。
季云说，你要坚强。
在那个午后，少年拉着少女来到了学校的木棉花前，阳光下，木棉开得正旺。他对她说，素素你看，木棉开得是多么的鲜艳啊，它们明明知道自己的寿命只适合于三月，但还是坚韧不拔的开着，每天都绽放美丽的笑容。其实，有些事是注定了要发生的，你躲不掉，避不了，你必须勇敢的面对。要知道，阳光并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减少丝毫的热量，天空也不会因为你的失落而褪去蔚蓝的颜色。坚强了就会颠覆所有的悲伤。只有打开自己，迎接新的生活，才能看到新的希望。
许久，女孩抬头，眼中的泪水在阳光下有点点的光，她坚定的说，我，要坚强。
入夜，素素这次没有再做那个同样的梦。她看到父母静静的站在庭院，看着素素，一如从前的微笑，他们说，素素，你长大了。黑暗中，少女的嘴轻轻的上扬。夏天又快到了，一切都风淡云清。
然后，知了就叫嚣着宣布夏季的来临，却没有人去理会这厌人的聒噪，偶尔紧锁的眉头吓楞了知了，竟老实的趴在树上一动不动。气温就一点一点升上了人们的额头。班上的白色墙壁上已经贴上了“距高考还有１００天”的字样。紧张的烟硝在空气里蔓延。素素锁了小四在箱底，暗地下决心要好好学习。在黄昏的时候，季云会从三班一跃跃到五班的门口，婆婆妈妈的喊着素素去吃饭。每到这时，周围的同学便开始暧昧的微笑，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对着爱情总是有着特殊的向往和异样的神秘。然后素素就在大家的笑容中跑出了教室。其实，她和季云都知道，彼此只是有着纯洁的友谊。
　　就在大家都为自己的梦想而拼命奔跑时，那座岌岌可危的独木桥就突兀地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自然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战，没有人会停下脚步来悼念那些曾经与自己同处一片烟硝的战友，哪怕是自己的亲朋。
然后7月就来临了，阳光炙烤着大地，知了又开始无休止的尖叫。素素就收到了来自南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白透粉的专业信封以及里面薄薄的一份电脑打印字，在阳光下调皮的闪着光。素素仰头看着天空，骄傲的说，爸，妈，看！女儿为你们争光了！
彼时的季云也收到了驻读本地一所知名大学的门票。看来老天总是会眷顾那些善良刻苦勤奋的人。
跟历届的毕业生一样，素素他们也举行了一场隆重的毕业集会。大家在一起抱头痛哭，彼此传递着小小的却十分厚重的同学录，像小孩子一样彼此拉钩上吊。
然后，天各一方。
又到三月，正是木棉花开的季节。依旧是靠近古城边缘的小城，花朵依然的疯长，肆意得叫嚣着包围了整个小城。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素素手捧一杯咖啡，立在宿舍的窗前，静静地微笑。季云刚刚来信了，说，木棉花开了，鲜艳十分。
　　三月，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