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狐六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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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被 逆° 从 原创小说 移动到本区(2016-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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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YY，年代全废弃不使用考证历年，部分还是选用真实的，不过推前了- -
我怀疑自己在做一场梦，而这梦，一晃百年。
梦醒后，站在殿堂之上，商612年的夏末，我站在朝歌那栋金碧辉煌宫殿的台阶上，用苍老的声音说：“臣，姜望。”
高台上是商朝年轻的王，帝辛，他的左侧有着华服轻裘的女子，妲己。
她听我报了名字就转了头盈盈看我，我忙低下头，脚下光洁的晶石地面上就映出一张苍老的面容，却不是我的脸。
那是吕尚的脸，一个垂暮的老人，上山拣柴时落了崖，我问他：你有何心愿未了，也算是我借你身体的报答。
他浑浊的眼中闪出几丝神采，又似希望，答道：“家里老妻，平日凶悍泼辣，与邻里素来相处不善，如今我去了，只怕她一人……”
他说着，竟是落泪，“还望能善待她，让她无病无灾，过完余生。”
我哑然，点头应允。
片刻之后，我成了吕尚，天色暮下，依寻记忆找到了属于这具身体的住所。
站在破烂茅屋前的是一名妇人，头发蓬乱，满面皱纹，看见我后就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不死的，你还知道回来。”她说。
一瞬间，我对‘平日凶悍泼辣，与邻里素来相处不善’有了认知，对‘善待她，让她无病无灾，过完余生’失去信心。
“姜望？”软软的声音舔噬着耳朵。
光洁的地上人影多出一个，我慌乱退后。
“不要在殿上跑来跑去，妲己。”年轻的王从王座上站起，声音有着无奈。
我惊讶的抬头看这美丽到刺眼的女子，她眉角弯弯，嘴唇勾起，眼神清亮，侧着头看我。
妖狐？或者只是普通的女子？我垂下头不敢再看那眼睛，若是妖狐怕是要被迷惑，若是平常女子又怕对其失礼。
我屏住呼吸，时间象是停滞住一样，过了很久。
那个软软的声音才又扬起，轻轻说：“姜望……我会毁了殷商。”
我瞪大眼睛抬头看她，她依然一脸微笑站在王的身边，四周一片静寂，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第一次的觐见就在莫名其妙中结束，直到很久以后我一直都以为那是做梦。
梦中我被妖狐迷惑，没有向帝辛进言，然后王在高台上下令，讨伐朱氏。
那年的冬天，天气寒冷异常，距朝歌七百里的黎邑，朱氏部落在王的军队的剿伐下灭族。
和从前的姜族一样呢。妲己在王的怀里软软说。
其实姜氏被灭族时的事，已经记不清了。
妇女的哭喊，儿童的尖叫，有些想要反抗的人拿起石头的时候，就被尖锐的武器刺穿了身体……
能记得的大致就是这么多，玉鼎说成为了仙人，凡尘一切具以舍弃。
为了验证他的话，我去了姜氏曾经的部落，原本丰饶的土地上满是野草，丛丛簇簇，直彻天地……心中却只一片茫然，并无悲伤。
只是在路过一个土坡的时候感觉心跳快了几拍。
兴许是赋予你肉身的父母埋骨处。广成说。
于是我释然，却不敢再去那土坡。
一百年间，无论何处皆无所惧，惟独不敢再接近那土坡。
商615年，我离开了朝歌。
吕尚的身体剩下的时间有限，而我并没有把握在这有限的时间内让商复兴。
或者可以说，我并没有把握可以胜过妲己。
年轻的王对这美貌的女子万般宠爱，纵使天上的星星也要为她送上。
这宠爱已经超过了他对王权的需要，超越了对疆土的渴望，甚至超越了正确的是非……
我开始怀疑选择一个天命已尽的老头的身体是否是错误的，如果是如妲己一样美艳倾城的容貌也许会更有机会让王接纳忠言。
我懊恼的抓着头发，长长的白发一缕缕落下来，被纤细的手拣起。
“……望，你这副样子已经很丑了，如果头发落光就会更丑了。”软软的声音擦过耳边。
我惊慌抬头，四下里却没有人在。
远远听到有个温软的声音带着笑意：“辛，如果一个又老又丑的糟老头和我比较的话，你会选择谁？”
“怎么总喜欢问这样的傻话。”王宠溺的回答。
在朝歌的三年让我见识了商王对妲己的言听计从。
见识了千奇百怪的刑罚，见识了有着反对意见的臣子如何被一一处决。
而在王的耳边说话怂恿他下令的女子却只是一脸笑容。嘴唇勾起，眉角弯弯，挑衅似的看着我。
姜望……我会毁了殷商。
商617年，我到了丰邑，西伯侯姬昌邀我伐商。
“听闻先生在朝歌三年却未受那妖狐其害，想来必有过人之处，不知愿否担当我军军师，一同伐商。”
坐在大青石上钓晚餐的我差点笑出声来，表面上却还是从容镇定的回答：“为人臣者，愿择明主而从。”
妲己为什么不杀我，这个原因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也许是因为有趣，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已经老迈，支撑不了几个年头。
也许她早就明白，从我入了朝歌宫殿的那一刻开始，我和她的目的已经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是我要帮助另一个氏族取代殷商。
如果不能扭转殷商的运，就以别的朝代更替它。
我的师父，元始这样对我说。
上界仙人本来不允许介入人界，妖界也是一样。
只能附身到魂魄相近的身体上。比如妲己，相传那是异常凶恶的九尾妖狐，可附身到人类身上也使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妖法。
不过……这说来，我和这个老头魂魄相近，而妲己天生就是美貌么？
“你这个老不羞，又在想哪个婆娘……”门被啪的推开，马氏冲进来，矮胖的身体带起一阵风，“把老娘丢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想想平时都是谁作饭养活你……”
我默然，吕尚的身体所带来的遗产不但‘平日凶悍泼辣，与邻里素来相处不善’，而且有着惊人的洞察力。我不明白为什么吕尚做为一个读书人会容忍这样一个女人如此之久，甚至在死后也牵挂着为她求福。是不是马氏年轻时曾貌美如花，让吕尚过了许多年都牵挂着不忘。
如果妲己也是寻常女子，会不会在很多年后象这个女人一样变的疑神疑鬼，发不簪衣不理在房间里翻弄值钱的东西？
无论哪一个也想象不出，我看着朝歌的方向。
若是姬昌的军队到了朝歌，我想问问妲己，为什么要引诱商王帝辛，为什么要亡了殷商。
那是我在商612年的夏末，第一次站在她面前时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商618年三月，西伯侯姬昌病逝。
商618年十一月，姬发在西歧立国，国号为周。
次年十二月癸巳，周武王姬发率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由镐京出发，东征伐商。
武王十一年正月甲子，周师攻陷玉门关，一路直入攻下金牛岭，冲进鹿台。
十二年后，我又站在朝歌那栋辉煌的宫殿的台阶上，只是这一次，高台上没有殷商的王，而我的身后，站满了周的士兵。
妲己站在王座旁看我，她的容貌一点未曾变过，依旧美丽无比。
“帝辛呢。”她轻轻软软的问。
我告诉她，殷商最后的王已经在鹿台被姬发斩杀，她缓缓叹气，就象很多年前我在殿上看到她对着一朵凋谢的花叹气一样。
宫殿外周的军队欢呼着“殷商亡了，殷商亡了。”声音响彻朝歌。
妲己依然站在高台上看我，眼神温润，眉角弯弯。即使身后有着六条尾巴，也一点不象传说中的妖狐。
手中被递上短剑，四周响起更加响亮的声音：“杀了她，杀了她……”
我茫然走上台阶，只有几步的台阶，却象几十年的路程一样长，原本想问的话，全都忘了，最后就呆呆的看她抿了抿嘴侧着头站在那。
“为什么不走。”附身在人类身上被伤到的话一样会毁损修为，严重的话也会死亡，为什么还不离开这里。
引诱帝辛，亡了殷商……这些，不是都做完了么？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不走……
为什么还不走？
眼睛刺痛酸涩，眼泪顺着脸上纵横的皱纹流下来，干涸的皮肤几乎要开裂一样。
纤细的手接住掉下的眼泪，和那时拣起白发的手一样。
“……望，真是傻瓜。”她轻轻的说，伸手擦拭我的脸。
瞬间如同雷殛。
“什么愿望？”
“我要为……父母和妹妹报仇，我……要毁了殷商。”
“……望，我会替你毁了殷商。”
原本姜族的记忆一点点涌入，充斥着四肢都发疼。
赤着膀子牧羊的父亲，生起炊烟的母亲，刚扎起发辨的妹妹，热闹的聚在一起喝酒的族人……在殷商的军队到来时消失无踪，全部变成一片血泊。母亲抱着年幼的妹妹还未来及哀求就被长钺刺在地上，父亲拦住士兵，对着我吼：快走。
然后……在姜族灭族的那一天，我被掷来的长矛穿透了胸口，倒在离部落不远的一个小土坡旁。
意识随着血的流出逐渐模糊。
恍惚中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跪坐在身边，她叫我的名字：“望。”
“是仙人么？”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能不能实现我一个愿望。”我问她。
“什么愿望？”软软的声音哽咽着问。
“我要为……父母和妹妹报仇，我……要毁了殷商。”喉间被呛住发不出声音，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头昏昏沉沉抬不起来，只有为姜族报仇的执念支持着意识。
“……望，我会替你毁了殷商。”她说。
姜望的身体在百年以前就死去，和姜氏的族人一起。
就在那个我畏惧了百年的土坡，停止在十六岁的少年，真正的姜望的身体被埋在其下。
而后的时间，她用了三尾做成身体，一尾为魂，一尾为魄，一尾成其精血。于是在我醒来的时候，就成为了姜望。
“望……”她垂下眼轻缓的叫我的名字，象个委屈的小女孩。
头脑一片空白，已经分辨不清应该是怎样的感觉。我怀疑自己在做一场梦，而这梦，从百年前到现在就从未曾醒过。荒诞却又真实。
我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却看到手持利刃的周兵。
身体比思想更快的推开她，疼痛并没有如预想的落到身上，拦在我身前的是一个头发蓬乱，满脸皱纹的妇人。
“你这老不死的，为了漂亮婆娘，咳，就不要命了，看来……以后我要……”血从马氏的胸前涌出，她努力想抓我的手，最后还是没有抓住，瘦削的手臂无力的垂下去。
于是，在很久以后我才忽然发现，我竟然是非常羡慕吕尚的。
武王十一年二月，周灭商，武王带领周进入了繁盛时期。
商朝旧时宫殿被一把火烧了精光，那天发生在殿上的事没有人再提及。只说是姜军师斩杀妖狐后便偕家眷回了仙土。
在周史上记载着武王尊姜望为尚父，封地姜族以齐地，世代相袭……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武王十一年六月，我背着十几支柴站在那座破烂的小茅屋前，一名妇人在屋内煮饭，头发蓬乱，满脸烟灰，看见我后就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不死的，你还知道回来。”她说。
“刚才在山脚看到一对兄妹，哥哥捡到一只受伤的狐狸并为它包扎伤口，妹妹拉着他的衣袖问：‘会不会报恩呢？会不会报恩呢？’”我放下柴坐到灶边帮着烧火。
“后来呢？”妇人眯起眼看我，眉眼依稀可以看出多年前的美丽。
后来……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百余年来宛如一梦。
我怀疑自己在做一场梦，而这梦，一晃百年。
梦醒后，站在殿堂之上，商612年的夏末，我站在朝歌那栋金碧辉煌宫殿的台阶上，用苍老的声音说：“臣，姜望。”
高台上是商朝年轻的王，帝辛，他的左侧有着华服轻裘的女子，妲己。
她听我报了名字就转了头盈盈看我，我忙低下头，脚下光洁的晶石地面上就映出一张苍老的面容，却不是我的脸。
那是吕尚的脸，一个垂暮的老人，上山拣柴时落了崖，我问他：你有何心愿未了，也算是我借你身体的报答。
他浑浊的眼中闪出几丝神采，又似希望，答道：“家里老妻，平日凶悍泼辣，与邻里素来相处不善，如今我去了，只怕她一人……”
他说着，竟是落泪，“还望能善待她，让她无病无灾，过完余生。”
我哑然，点头应允。
片刻之后，我成了吕尚，天色暮下，依寻记忆找到了属于这具身体的住所。
站在破烂茅屋前的是一名妇人，头发蓬乱，满面皱纹，看见我后就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不死的，你还知道回来。”她说。
一瞬间，我对‘平日凶悍泼辣，与邻里素来相处不善’有了认知，对‘善待她，让她无病无灾，过完余生’失去信心。
“姜望？”软软的声音舔噬着耳朵。
光洁的地上人影多出一个，我慌乱退后。
“不要在殿上跑来跑去，妲己。”年轻的王从王座上站起，声音有着无奈。
我惊讶的抬头看这美丽到刺眼的女子，她眉角弯弯，嘴唇勾起，眼神清亮，侧着头看我。
妖狐？或者只是普通的女子？我垂下头不敢再看那眼睛，若是妖狐怕是要被迷惑，若是平常女子又怕对其失礼。
我屏住呼吸，时间象是停滞住一样，过了很久。
那个软软的声音才又扬起，轻轻说：“姜望……我会毁了殷商。”
我瞪大眼睛抬头看她，她依然一脸微笑站在王的身边，四周一片静寂，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第一次的觐见就在莫名其妙中结束，直到很久以后我一直都以为那是做梦。
梦中我被妖狐迷惑，没有向帝辛进言，然后王在高台上下令，讨伐朱氏。
那年的冬天，天气寒冷异常，距朝歌七百里的黎邑，朱氏部落在王的军队的剿伐下灭族。
和从前的姜族一样呢。妲己在王的怀里软软说。
其实姜氏被灭族时的事，已经记不清了。
妇女的哭喊，儿童的尖叫，有些想要反抗的人拿起石头的时候，就被尖锐的武器刺穿了身体……
能记得的大致就是这么多，玉鼎说成为了仙人，凡尘一切具以舍弃。
为了验证他的话，我去了姜氏曾经的部落，原本丰饶的土地上满是野草，丛丛簇簇，直彻天地……心中却只一片茫然，并无悲伤。
只是在路过一个土坡的时候感觉心跳快了几拍。
兴许是赋予你肉身的父母埋骨处。广成说。
于是我释然，却不敢再去那土坡。
一百年间，无论何处皆无所惧，惟独不敢再接近那土坡。
商615年，我离开了朝歌。
吕尚的身体剩下的时间有限，而我并没有把握在这有限的时间内让商复兴。
或者可以说，我并没有把握可以胜过妲己。
年轻的王对这美貌的女子万般宠爱，纵使天上的星星也要为她送上。
这宠爱已经超过了他对王权的需要，超越了对疆土的渴望，甚至超越了正确的是非……
我开始怀疑选择一个天命已尽的老头的身体是否是错误的，如果是如妲己一样美艳倾城的容貌也许会更有机会让王接纳忠言。
我懊恼的抓着头发，长长的白发一缕缕落下来，被纤细的手拣起。
“……望，你这副样子已经很丑了，如果头发落光就会更丑了。”软软的声音擦过耳边。
我惊慌抬头，四下里却没有人在。
远远听到有个温软的声音带着笑意：“辛，如果一个又老又丑的糟老头和我比较的话，你会选择谁？”
“怎么总喜欢问这样的傻话。”王宠溺的回答。
在朝歌的三年让我见识了商王对妲己的言听计从。
见识了千奇百怪的刑罚，见识了有着反对意见的臣子如何被一一处决。
而在王的耳边说话怂恿他下令的女子却只是一脸笑容。嘴唇勾起，眉角弯弯，挑衅似的看着我。
姜望……我会毁了殷商。
商617年，我到了丰邑，西伯侯姬昌邀我伐商。
“听闻先生在朝歌三年却未受那妖狐其害，想来必有过人之处，不知愿否担当我军军师，一同伐商。”
坐在大青石上钓晚餐的我差点笑出声来，表面上却还是从容镇定的回答：“为人臣者，愿择明主而从。”
妲己为什么不杀我，这个原因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也许是因为有趣，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已经老迈，支撑不了几个年头。
也许她早就明白，从我入了朝歌宫殿的那一刻开始，我和她的目的已经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是我要帮助另一个氏族取代殷商。
如果不能扭转殷商的运，就以别的朝代更替它。
我的师父，元始这样对我说。
上界仙人本来不允许介入人界，妖界也是一样。
只能附身到魂魄相近的身体上。比如妲己，相传那是异常凶恶的九尾妖狐，可附身到人类身上也使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妖法。
不过……这说来，我和这个老头魂魄相近，而妲己天生就是美貌么？
“你这个老不羞，又在想哪个婆娘……”门被啪的推开，马氏冲进来，矮胖的身体带起一阵风，“把老娘丢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想想平时都是谁作饭养活你……”
我默然，吕尚的身体所带来的遗产不但‘平日凶悍泼辣，与邻里素来相处不善’，而且有着惊人的洞察力。我不明白为什么吕尚做为一个读书人会容忍这样一个女人如此之久，甚至在死后也牵挂着为她求福。是不是马氏年轻时曾貌美如花，让吕尚过了许多年都牵挂着不忘。
如果妲己也是寻常女子，会不会在很多年后象这个女人一样变的疑神疑鬼，发不簪衣不理在房间里翻弄值钱的东西？
无论哪一个也想象不出，我看着朝歌的方向。
若是姬昌的军队到了朝歌，我想问问妲己，为什么要引诱商王帝辛，为什么要亡了殷商。
那是我在商612年的夏末，第一次站在她面前时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商618年三月，西伯侯姬昌病逝。
商618年十一月，姬发在西歧立国，国号为周。
次年十二月癸巳，周武王姬发率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由镐京出发，东征伐商。
武王十一年正月甲子，周师攻陷玉门关，一路直入攻下金牛岭，冲进鹿台。
十二年后，我又站在朝歌那栋辉煌的宫殿的台阶上，只是这一次，高台上没有殷商的王，而我的身后，站满了周的士兵。
妲己站在王座旁看我，她的容貌一点未曾变过，依旧美丽无比。
“帝辛呢。”她轻轻软软的问。
我告诉她，殷商最后的王已经在鹿台被姬发斩杀，她缓缓叹气，就象很多年前我在殿上看到她对着一朵凋谢的花叹气一样。
宫殿外周的军队欢呼着“殷商亡了，殷商亡了。”声音响彻朝歌。
妲己依然站在高台上看我，眼神温润，眉角弯弯。即使身后有着六条尾巴，也一点不象传说中的妖狐。
手中被递上短剑，四周响起更加响亮的声音：“杀了她，杀了她……”
我茫然走上台阶，只有几步的台阶，却象几十年的路程一样长，原本想问的话，全都忘了，最后就呆呆的看她抿了抿嘴侧着头站在那。
“为什么不走。”附身在人类身上被伤到的话一样会毁损修为，严重的话也会死亡，为什么还不离开这里。
引诱帝辛，亡了殷商……这些，不是都做完了么？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不走……
为什么还不走？
眼睛刺痛酸涩，眼泪顺着脸上纵横的皱纹流下来，干涸的皮肤几乎要开裂一样。
纤细的手接住掉下的眼泪，和那时拣起白发的手一样。
“……望，真是傻瓜。”她轻轻的说，伸手擦拭我的脸。
瞬间如同雷殛。
“什么愿望？”
“我要为……父母和妹妹报仇，我……要毁了殷商。”
“……望，我会替你毁了殷商。”
原本姜族的记忆一点点涌入，充斥着四肢都发疼。
赤着膀子牧羊的父亲，生起炊烟的母亲，刚扎起发辨的妹妹，热闹的聚在一起喝酒的族人……在殷商的军队到来时消失无踪，全部变成一片血泊。母亲抱着年幼的妹妹还未来及哀求就被长钺刺在地上，父亲拦住士兵，对着我吼：快走。
然后……在姜族灭族的那一天，我被掷来的长矛穿透了胸口，倒在离部落不远的一个小土坡旁。
意识随着血的流出逐渐模糊。
恍惚中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跪坐在身边，她叫我的名字：“望。”
“是仙人么？”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能不能实现我一个愿望。”我问她。
“什么愿望？”软软的声音哽咽着问。
“我要为……父母和妹妹报仇，我……要毁了殷商。”喉间被呛住发不出声音，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头昏昏沉沉抬不起来，只有为姜族报仇的执念支持着意识。
“……望，我会替你毁了殷商。”她说。
姜望的身体在百年以前就死去，和姜氏的族人一起。
就在那个我畏惧了百年的土坡，停止在十六岁的少年，真正的姜望的身体被埋在其下。
而后的时间，她用了三尾做成身体，一尾为魂，一尾为魄，一尾成其精血。于是在我醒来的时候，就成为了姜望。
“望……”她垂下眼轻缓的叫我的名字，象个委屈的小女孩。
头脑一片空白，已经分辨不清应该是怎样的感觉。我怀疑自己在做一场梦，而这梦，从百年前到现在就从未曾醒过。荒诞却又真实。
我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却看到手持利刃的周兵。
身体比思想更快的推开她，疼痛并没有如预想的落到身上，拦在我身前的是一个头发蓬乱，满脸皱纹的妇人。
“你这老不死的，为了漂亮婆娘，咳，就不要命了，看来……以后我要……”血从马氏的胸前涌出，她努力想抓我的手，最后还是没有抓住，瘦削的手臂无力的垂下去。
于是，在很久以后我才忽然发现，我竟然是非常羡慕吕尚的。
武王十一年二月，周灭商，武王带领周进入了繁盛时期。
商朝旧时宫殿被一把火烧了精光，那天发生在殿上的事没有人再提及。只说是姜军师斩杀妖狐后便偕家眷回了仙土。
在周史上记载着武王尊姜望为尚父，封地姜族以齐地，世代相袭……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武王十一年六月，我背着十几支柴站在那座破烂的小茅屋前，一名妇人在屋内煮饭，头发蓬乱，满脸烟灰，看见我后就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不死的，你还知道回来。”她说。
“刚才在山脚看到一对兄妹，哥哥捡到一只受伤的狐狸并为它包扎伤口，妹妹拉着他的衣袖问：‘会不会报恩呢？会不会报恩呢？’”我放下柴坐到灶边帮着烧火。
“后来呢？”妇人眯起眼看我，眉眼依稀可以看出多年前的美丽。
后来……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百余年来宛如一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