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眉樂】

双手被捆，头发散乱，衣袂凌乱。眉樂低垂着眉眼，亦步亦趋的跟着人伢子。咿咿呀呀的京腔贯彻这院落，眉樂平静的接受了她即将被卖到戏园里的事实。人伢子骂骂咧咧的往前走，似乎是后悔了这点钱，越想越气，一个巴掌便向眉樂的脸上打去，不理她歪倒在一边的身子，“病秧子，晦气！”眉樂低低咳嗽了几声，不发一语。她是一个极聪明女子，她不反抗，任由他们打骂，其实即使反抗又有谁能救她呢，父亲刚去世，二娘便为了那婚约将她害了去，只为让自己的女儿能够攀上这门亲事。

  一把折扇挑起了她的下巴，是香檀木的，这个香味曾是她闺房常熏的香味。毓函上挑了一下眉，这个女子不像寻常人家的，这眉、这眼极为贞静，倒像是大户人家的。眉樂任由这个陌生的男子轻薄，对于她而言，贞洁似乎已经失去了维护的力气。况且这个男子眉目清秀，衣着华丽，也没玷污她御史之女的身份，她轻轻巧巧一笑，晃花了他的眼。不出他所料，这个女子果然有颠倒众生的本事，或许，扇骨抚了抚太阳穴，那个位置非她莫属。

  “季公子，您是看上了这个贱婢？”人伢子堆着一脸笑，谄媚的凑近毓函。眉樂静静的看着他，又仿佛透着他看到了英年早逝的哥哥，心中一阵阵撕扯。哥哥也是这般俊秀吧，一身杀气盎然的盔甲，胯下是汗血宝马，杀入敌阵，取下敌方首领的头颅，那样的畅快淋漓的喝酒庆祝，那样的哥哥怎么会被毒杀......果真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哥哥早有了婚约，又怎么会淫 乱后宫。

  毓函有趣的瞧着她眼底的滔天怨恨，鲜少有女子不为他的样貌所动，这个女人尽然看着他起了怨恨，果真是有趣极了。不论她对计划有没有用，都一定要留在身边，“起个价吧，我要买下她。”眉樂降下眼帘，当她是玩物么？呵，谁又不是呢。今日她这个天之娇女沦落如斯，那他这个天之骄子又能保证不会么？可笑可笑，真真是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季大公子发话了，咱可不能乱起价不是，要不您拿20两银子？”听见价格眉樂双唇一紧，再开放的人，也会受不了自己被这样贱卖吧！毓函没有错过她的表情，笑容一敛戾气横生，“清和买下她。”不理会人伢子的喜上眉梢，“可还没学乖呢，云老板你收着她，培养她成为你们这的台柱，让全京城都家喻户晓。”

  一直陪站在一旁的欢喜班云老板上前一步，点头称是。毓函抚上眉樂一边没受伤的脸，手掌下细腻的肌肤让他愉悦，来回抚了几遍，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狠狠捏住她的脸颊，指甲划破了她的肌肤，满足的看着她流下一行清泪，松开手接过一旁清和递来的手巾，擦拭了几下后，扔在一旁。不再理会委顿一旁的眉樂，毓函看向云老板：“我给你三年，你让她...你叫什么？”眉樂咬唇“眉樂。”毓函很高兴她的服从“让眉樂的名字即使在宫里也能听见。”

 

  “公子，花旦眉樂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清和弓着腰在假寐的季毓函耳边轻语。毓函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很快消失不见。眉樂？那个柔和却又魅惑的女子么？“有人动过她没有？”清和一愣，摇头，听说云老板极其爱护她，很少有人能在她不登台时见到她，照实说吗？依主子的脾气......“哦？没人打她注意么，这又怎么算红？”毓函斜眼看向皇宫方向，安抚着心里极速跳动的心脏，快了就快了，眠梦，我就要来了。

  “眉儿不用再补了，你刚好不要再费神了。”云泽抢过眉樂手里的衣裳，心疼的握住她纤细的手，眉樂的眼角因常年唱戏而微微翘起，眼型细长而上挑，顾盼之间流光闪烁，“云哥没事的，就好了。三年了，他该来找我了。以后就不用再补了。”三年了，三年里的日日夜夜，她和云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逃避了这么久，该面对了。她，眉樂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不会的，他已经两年没来过问了，他已经忘记了。对，一定是这样的。眉儿我们成亲吧，这样就好了。”眉樂细细的看着云泽，指间描绘着他的五官，叹气，云泽你一直在自欺欺人，现在连我也要骗么？你靠近我难道就没有别的心思么？我，无非是你调教的最完美的成品，你才会这般照顾我、疼爱我。真心又有几斤几两呢？“哪怕赔上你的欢喜班？”捕捉住他眉眼中那一丝不自然，心底黯然一片，早知道了不是吗？她，从来都不是云泽心底最重要的。“云哥算了吧，这三年你对我很好，我很快乐。至于以后，无论多苦，我都会记得的，有人曾经给过我那么美的三年。”是的，她觉得够了。“眉儿你相信我，我会解决的。你一定会嫁给我的。”

  天刚亮，眉樂便起身开始练身段、吊嗓子。咿咿呀呀的调子绵绵的在空旷里传递。清晨的薄雾沁着一丝寒，眉樂哈出的气体宛如云烟缓缓上升，三年了，是啊三年了。那个男人终究不会放过她的，云哥和她走的如今已是天大的福泽，怎么还能奢求。

  刚上好妆，云泽便沉着脸来唤她：“眉樂，季公子要见你。”说完便甩袖而走，眉樂吊起的眉角都仿佛垂下来了，云泽你终究还是要抛弃我了，眉樂定了定神，娉婷的向内堂走去。

  “见过公子。”眉樂福身，神色说不出的淡然。季毓函脊骨一僵，无法将眼前这风华绝代的女子当成三年前的青涩女孩，他朗声大笑，“云老板果然好手段，不错不错！”这身段，这眉眼竟挑动了几分他的心弦。是啦，有了她，天下全在手中。云泽假笑着应和，手却微微抖动着“公子客气，您下的指令奴下当然要竭尽全力完成。”

    眉樂低垂下头，唇角牵出一抹讽刺的微笑，千言万语到最后你还不是一样把我送出去，一点抗争都没有。早就知道了早就看开了，为什么心里还是会痛呢？断了吧，断了也好，“公子，眉樂有要事相告，请屏退左右。”云泽猛地转过头去，仿佛不认识了一般，傻傻的。季毓函眼底一片幽光，挥挥手让所有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