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埋在在一扇不曾开过的窗前的玉树下,我生前姓甚么名甚么早已记不清了。
只是在玉树下等一次玉树花开,让我再看一次我想看的他说的玉堂春。
日复一日,时光苒荏。
那年,这座宅子换了主人,许久不开的窗开了,在那个细雨过后的清晨。
我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俊秀的眉眼似曾相识。
他竟看见了我,我吓了一跳,掩住面容侧过脸,急忙躲在树后。
他慌忙道歉,我不出声。
我猜他或许知我是谁,但我却不敢相问,若他不知,我该作何解释呢。于是我从不曾同他说话。
这日后,他常常开窗,朝着藏身的地方张望,偶尔思量好会儿,开口轻声呼唤。
我微微笑着,待他不注意时候拨开枝叶偷偷看他。
他或在背书,或在写词,或在作画。
有时我看不清他在那里,于是坐在在树的高枝上,笑嘻嘻地在高处往里探去。
偶尔会拔在窗口往里张望。
他偶尔会若有所觉的抬头,这时我早已把自己藏好啦。
他会轻问我是否在那里。
我在树后抿着唇笑,却谨慎地不发出声响,免叫他察觉。
春日来时,玉树开花了,雪白一片,好似片片白玉悬于枝上,好看极了。我想他也该是极喜欢的。
我兴起,折了一枝放在他的案前。
他似乎是沐浴归来,湿发还披在两肩,穿过玉树旁,我躲在玉树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我等了好一会儿,正待出去,他却又快步回来了,站在玉树前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芬芳中,我安抚自己的心跳。
他依靠在窗前,翻着书,树的阴影落在他的头发与膝上。
我静静靠在窗下,抬头望着玉一般的花朵。
庭院中青白片片,白光耀眼,兰花香气淡淡。
傍晚时候光辉渐渐淡去,我缓缓站起身子。
他已沉沉睡去,他的影子投在手上书页,已经有人为他掌灯。
他醒来的时候,我还在看他,不曾躲藏。
这时候他是看不见我的,我伴着他,一直到院前。
一路都是淡淡兰花香气。
有一日,他得闲,坐在窗前念着鬼怪异志。
念了许多个,忽然转身看着玉树,问我是不是玉树所化的精怪。
我才不会同他说呢,绝不说。
花儿快谢的时候,他忽然说他要娶妻了。
之后他便鲜少来这里。
我呆在树下,仔细看着院门,想着门快快打开,他快快来。
一日又一日。
总等不到他,我决定去寻他。
当清寂的黎明,我走出了院子,这是我第一次出院子,我寻了许久终于瞧见了他,他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我悄悄进了房间,看见了他,还有他抱在怀中的纯美如玉的女子。
我悄悄退出房门,只留满室芬芳。
他再来院子中的时候,玉树上已经看不见花了,它们都已经谢了。而他也已看不见我了。
他还是常常看着背书写词,或作画,最常做的事却是看着玉树。
有时他看着玉树,我站在窗前看着他,我恍惚觉得他在看我,却知道他看不见我了。
次日大风之夜,他没有离开,雨点轻敲树叶,淅沥而婉转。
他倚在窗前,我坐在玉树下,听雨的微语,一夜未眠。
晨光照在他的面颊时,他已入眠。
睡梦中他微微笑了,似乎做了个好梦。
我坐在枝上看着他,猜想他梦见什么。
他的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儿。
她大些的时候他会带她来院中,他已不再常看玉树了。
这院子也开始热闹起来了。人来人往,我会坐在枝上往下看,他坐在树下,他的身边站着他的妻,他的女儿在树下跑着。
春日来临时候,玉树又开花了。
我站着树下,希冀他再来院中,否则这美景没有他该多寂寞。
花儿谢了的时候他也没有来,他的女儿来了,妻来了,可是他却忙碌的不再进这院子了。
待到万物寂寥之时,他才姗姗来迟。
我拿出藏好的盛放的花儿,放在青石阶上。
坐在枝上看他,青衫依旧。
他匆匆走过,不曾留青石上的花儿,踏了上去,碾碎一地芬芳。
我只能轻轻叹息。
离去时他似乎发现了,低头看着芳香渐散的花儿,久久不语。
他拾起了花枝,花儿却已零落。他将花枝放入怀中。头也不回地离去。
入夜时候,火光照亮了我在的院子,我坐在高高的枝条上,凝视着,那是他在的院子。
我跳下枝条,去到他在的地方。
走过热焰,我推开门,看见他们昏迷在房里,我走近他,阻止热焰靠近他们。
火越来越大,我闻到满室犹如兰花般的淡淡香气。
他缓缓睁开眼,我看见,他的眼眸中那个年轻的女子,着着碧色衣衫,于火光中垂首而坐,正凝视着他。
他向我伸手,目光流连。
我觉得火也明亮起来了,我对着他浅浅一笑。
身形渐渐淡去,天快亮了。
我的魂慢慢飞上天,我看见院中的玉树已然枯萎,我看见他跌跌撞撞出了被烧毁的房子,向玉树在的院子跑去。
他的妻醒来,抱着他的女儿寻他。
途中他怀中的花枝遗落在路旁,他站在院前,看着被烧毁的玉树发怔。
他的妻来了,他们相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