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卧底》作者:慕若涵_A级授权

六十五年前的冬天，滴水成冰的天气，还是少年的慕白，在浮屠塔的街巷中，不停的搓着已经冻僵的双手，双脚跺地，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北方的夜风，让人骨头缝中透着冰霜，惨白的月牙，悬挂夜空。四周的民居，一片熟睡后的死寂。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那漆黑的街巷中，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声。那匆忙的步伐，凌乱的步调，粗喘的呼吸，让慕白一下紧张了起来。随着四周民居中不断响起的犬吠声，停止了搓手跺脚，利落的抽出身后的一把乌黑的匕首，将自己的身形隐在背光的暗处。只留下一双晶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街巷。
不多时，就见一群披红挂彩，伤势惨烈的人，皆是一脸仓皇的相互搀扶着行来。领头的是一个寸板头的青年。一双犀利的双眸，机紧的四处查探，左臂毫无作用的垂吊在肩上，右手紧紧的握着一根染血的铁棍，全身的衣裤尽是暗红的血渍，分不清敌我。

慕白看见这个领头的寸板头，顿时呼吸一紧，早已僵硬冻红的双手，死死的紧握住手中那把乌黑的匕首，眼中迸发的是浓烈的恨意，原本平稳清浅的呼吸也骤然急促起来。就在慕白呼吸急促的同时，那寸板头也警觉的望了过来。下一秒，慕白又马上平复了自己原本急促的呼吸，那双晶亮的眸子也微微的眯了起来，用眼睑遮盖住了满目难掩的恨意。那寸板头也转过了头，开始带领人群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一颗脑袋滴溜溜的滚到了一人脚下因为受阻而停了下来。被脑袋撞了的青年下意识的顺着脑袋滚来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个没有脑袋的人直愣愣的站在他不远的地方。勃颈处的鲜血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像一股温热的温泉，在天空中形成美丽的血幕，血慕落下后，四周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而被同伴温热的鲜血淋了满身满脸的年轻人，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再也承受不住的开始尖叫着疯狂的向前冲去。而前面不知情况的人群，在他毫无理智的冲撞下，都像受惊的动物一样，开始本能的向前冲去，这就直接撞倒了前面还没反应过来的寸板头。

待到人群疯狂的尖叫奔跑着离开后，整条被血水染红的街巷中就之剩下了一具头身分离的尸体和有些落寞的躺在地上的寸板头，以及隐藏在黑暗中的慕白。

些许时间后，慕白才缓缓的挪动已经冻僵的身体，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趟过一地的血水，走到了寸板头身前，那再不需要遮掩的眸子里，已全然的被恨意所淹没。寸板头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地上，有些痴迷的看着慕白在月光下略微晦暗的面容，忽的勾起唇角，颇为愉悦的笑了起来。

慕白猛地提起手中还在滴血的匕首，狠狠的捅进寸板头的肚子里，表情狰狞而扭曲的问道：“为什么？”
那寸板头好似全不在意那已经完全没进身体中的匕首，缓缓的抬起还能动的右手，轻轻的抚上了慕白的那被恨意扭曲的脸颊，沿着那眉眼轮廓细细的描绘着，许久之后，才道：“不为什么，因为权力啊。你也知道做警察一年能挣几个钱？我穷怕了，我不想再偷偷摸摸的在青帮做卧底了，我要真正的爬上去，我要成为青帮的头，我要这浮屠塔的黑道都听我岩松的。不过成王败寇，不过，既然我岩松输在你手上，我认……唔……”

还不待岩松把话说完，慕白手起刀落又是利落的一刀。
“你不是说你要成为最优秀的警察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背叛了我们共同的梦想？！就因为钱？权？你就传递假情报，让我们落入青帮的埋伏中，好把我们一网打尽？可惜，可惜我还活着，他妈的岩松，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说着说着慕白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从眼中滑落而出，落在岩松的脸上，烫得他心脏像被刀刺一样的疼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啊，没想到，就是这样你都没死，真是命硬。行了，话也说清楚了，你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就像个娘们一样……”

慕白听着岩松的话，呆愣的看着他，噙满泪水的眼中，闪现着失望，痛苦，委屈，悲伤，难过，以及深深地恨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是五年的卧底，就可以轻易的毁掉两人相识多年的感情。可以让原本正直的一个人，变成现在这样为了钱权背叛朋友，背叛信仰，放弃梦想，自甘堕落的魔鬼。他想不明白。可他知道，就是这个人，让他手下的十几个兄弟，全部死在了浮屠塔青帮的一场交易中。他恨，午夜梦回，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人曾经对他的好，对他的包容。他总会忍不住想，当初若是自己去青帮当卧底，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的这一切，他们仍然是多年的好兄弟。他手下的那十几个兄弟也不会牺牲。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警笛声，渐远渐近的驶来，慕白收回思绪，将腰间别着手铐，铐在岩松手上。一脸面无表情的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默默的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等到警察将满身是伤的岩松带走的时候，慕白已经转身离开了。所以他没有看到岩松对着他的背影蠕动双唇轻轻说的那一句话。

三天的审讯，岩松毫不否认的交代了自己罪行。承认自己作为一名潜伏在青帮的警察卧底，为了钱权叛变，最后传递假情报，害死了十三个警察。并以此作为资本，在青帮的下一任帮主的夺权中占据了青帮大部分的支持。最终却因为青帮一个长老的临时倒戈而夺权失败，被青帮追杀，而后被慕白警官抓捕归案。

军事法院判决其为故意杀人罪，死刑，立即执行。
多年以后，以冷血冷面闻名的慕白警官，在铲除了浮屠塔最大的黑帮组织青帮后升任警察局长一职。而他也在踏平了青帮后，才在青帮岩松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的后山，找到了一本日记。

那是多年以前岩松用秘密代码写的日记，里面讲述了曾经慕白不知道的一切。
日记里的岩松深爱着慕白。为了保护慕白，代替自己自愿成为了警察卧底，潜伏青帮。后来潜伏中发现警方也有青帮派去的卧底。经过艰难的排查，才查出青帮的卧底居然就潜伏在慕白身边，为了保护慕白，设计了一场埋伏，企图找出卧底。却被卧底察觉利用，害了十三个兄弟。

岩松到死也不曾告诉慕白一个字。因为岩松知道慕白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他的高傲让他不能容忍下属的任何背叛。更不想慕白承担这些罪恶的东西，不想让慕白知道我心中深切的渴望已经玷污了两人曾经珍贵的友谊。他只想慕白生活得光明正大，前途美好。可岩松忘记了考虑慕白没有了他是否会活得快乐。岩松的背叛，才是摧毁慕白快乐的根源。

曾经那些温暖明媚的笑容，在鲜血和眼泪的侵袭下，被死亡的阴影覆盖，那消逝的情感，将永化成伤，再难结痂。
岩松曾望着慕白的背影轻轻的蠕动双唇说着那句：“我爱你。”就已经是一切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