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伤不起
你我身边都会有这么一类人。
他们貌不惊人,才不压众。
他们排不进服不服排行榜,却又绝对不是废柴。
他们总是躺在地上高呼着“来欺负我吧!”,结果大家挠挠头,都绕着走。
他们毫无存在感,却又无孔不入。
当你几乎要遗忘他们的时候,他们又会及时瞎晃在你的生活里。
这类人,我们称之为“配角”。
但是,当这样一个配角加上了话唠,多虑,班长,这几个限定词之后。
伊纱称他为“嘚嘚帝”。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配角”有时候也可以承上启下,发蒙解惑。
自从上次依典大神传授了她几招秘籍之后,现在一顿顶过去五顿,嘿~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一口气上五楼还不费劲。
啧啧,神仙姐姐就是神仙姐姐。
她在毅然决然拜倒在依典的石榴裙下之后,跟依典的生活多了很多的交集。
一来二去,伊纱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要透露她身份的意思。这件事情,既然对方不提,自己当然是嘿嘿着傻笑带过。
但是,这些都不重点,重点是,她发现在每日的“王子抢亲队”中居然会有依典的身影。
思来想去,她始终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直到那日中午遇到了嘚嘚帝。
“伊纱!伊纱!伊纱.康纳斯!”
刚刚结束了早课,她正盘算着抓紧时间回去补个觉,却远远的听见有个魔音在唤她。
本能的转身欲跑,可惜脚底板还没抬起来,肩膀就被一个人拍住了。
好快,她不由的在心里哭泣。
“咦?你怎么见到我就想走呢?我老远就跟你打招呼了,你为什么装看不见呢?咦?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咦?今天又没吃饱饭吗?咦?昨天晚上没睡好吗?咦?难道说还没有习惯天界的阳光?”
咦你个头啊,伊纱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你就算叫我娘,我也不会给你压岁钱的。
那人却将对方的不爽视若罔闻,嘴巴一张一合,像个黑洞要将一切吞噬。
“如果有心事的话可以跟我倾诉哦,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啊!对了!我忽然发现,这里真的有很多很可爱的女孩子啊!你说,要是他们争先恐后的向我告白,我该如何是好啊?”
“啊,好烦恼,可是无论如何最后都只能选择一个,要是她们每一个都非我不可,我又该如何是好啊?”
“啊。。。对了!要是有人因我而殉情,那我岂不是有违骑士之道?!这样会成为莫拉莱斯家的罪人,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伊纱十分无奈的用眼神想要提醒面前这个连说带演抱头狂摇的家伙。
您--真的是想多了。
猛然对方又不摇了,看着她教导起来。
“伊纱,你不要小看这些事情,因为也有可能,会遇到不错的男孩子来跟你告白。”
“。。。”
“说不定是个又帅又厉害并且家世又好的男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伊纱也会拒绝吗? ”
又帅?又厉害?家世又好?眼珠子一转,她忽的想起了某个人。
“这个。。我。。”
难得的想要回话,谁想嘚嘚帝根本只活在自己的语言世界里。
“不过,这也是根本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伊纱你想多了,呵呵,呵呵。”
对方一耸肩,一盆冷水泼下来。
“戈连. 莫拉莱斯。。。”
伊纱一边念着对方的名字,一边将手里的书狠狠向对方的头上拍去。
“啊!”
对方回过神来,尖叫着侧头躲过了攻击。
“好险,好险。伊纱,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如果刚巧我没有躲过,你的力量通过我的身体传到地面,造成了地面塌陷可怎么办啊,地面塌陷再引发什么山体滑坡的话,整个学院,啊,不,整个天界都有可能被吞没然后毁灭。。”
晕,我说戈连啊,您的嘚嘚功实在是太强了,哎,谈笑间,天界居然灰飞烟灭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停下来,如果我不停下来。你的那些女孩也不会死,如果你的女孩不死,我也不会沦落到会痴心妄想一些别的事情,如果我不沦落到会痴心妄想一些别的事情,天界也不会因此而毁灭了。
伊纱在心里万念俱灰的苦叹,这位少年,伤不起啊!!
等一下,她的脑袋一热,好似有电流击穿。
一拍脑门,她心中的不解之谜竟豁然开朗了。
这么简单的理由,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原来是这样啊!
再高贵依典你也是女孩子啊,再高贵依典你也躲不开白马王子这个怪圈的诅咒啊!
真是,人纵有万般能耐,可终也敌不过天命啊!说到底,人还是得自个各儿成全自各儿。
恍恍惚惚间,她想起每每站在抢亲队伍边缘依典的身影,目光遥遥,暗送菠菜,似乎是在用沉默咆哮。
一口气顶上心头,好似无数鸟爪扣心,啧啧,伤不起啊伤不起!那位少女同样伤不起啊!
好半响,她忽然发现身边的噪音莫名其妙的消散了,一抬眼,发现戈连又扑向刚巧路过的塞。
清秀的外貌,再配上挺拔的制服,倒是很大程度上弥补他面瘫这个缺点。只不过,塞远没有伊纱这般的闲情雅致。
他静静的望着面前聒噪的人,心里却思考着别的问题。
终于,戈连停了下来,一脸期待的等待他的回复。
“无聊。”
向来惜字如金的塞,淡淡留下这么一句,大步离去。
对于塞.比维斯来说,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安提,夜神安特奈尔.诺克斯。
那时他还小,不过600岁的样子,尚不懂何谓荣耀和力量,本应是天真无邪恣意任性的年纪。
只不过,那是别人的生活,不是他,应为他出身于冥界第一贵族诺克斯家族的分家比维斯家族。
“请成为和安特奈尔.诺克斯一样的存在吧。”
这是自小就烙印在骨髓里的话,是整个家族的期望和呼声。
于是,当他被称为天才的时候,人们说,又。
于是,当他被颂为奇迹的时候,人们还是说,又。
小夜神,安特奈尔.诺克斯的继任者,仅次于诺克斯的人,无数的褒奖变成了枷锁。
那道白色的背影贯穿了他整个记忆长廊,而这种记忆于他是痛苦的。
他像个影子,被永远踩在脚下。
我是谁?
他总是淡淡的想。
向前是深渊,退后是绝壑。
如果没有他就好了,如果没有安特奈尔.诺克斯就好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有了这种想法。
背对月光的他,好像找到了出口。
那么就杀掉他吧,杀他了就可以了。
不知何时起,心底这个声音变成了他信念的支撑和力量的源泉。
于是他对那个立于绝对位置上的人发出了挑战。
“随时恭候您的暗杀。”
这样的回复,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一尘不变的高傲笑容。
早已将情绪这种无用的东西抛弃的他,可以将脚下的步子踩的极轻。
门口的护卫在他眼里形同虚设,几个隐蔽擒拿悉数放倒。
他像一只行于夜下的孤狼,缓缓亮出了利爪。
这一次,完全融入黑暗的他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影子,露骨的杀意涌上了他的眼。
黑夜中,他一抬眼就能看见前面那白色的背影,绝佳的机会,白衣的男人正专注与手里的纸张,全无防备。
破窗而入的时候,他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是绝对的死角,他确信自己的利爪定会撕裂一切。
可是,为什么,生平第一次,塞疑惑了,对方居然躲开了。
什么时候左臂被牢牢的握住,然后自己又是怎样被对方狠狠的摔到地上,一切快的超出了他的理解。
眼前分明只个手杖,可是他却感到了绝对的压迫,好像是剑架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难道没人教过你,若想暗杀,动手之前不能先露了杀意。”
“我这样让你胡来,是因为多少曾觉得你会有些实力。”
“我告诉你,就你目前这个样子,如若我真的动手,你就死定了。”
这一次,塞发现安特奈尔.诺克斯没有笑,说着那样话的他眼里爆发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杀意。
那次,安提移开手杖许久之后,塞才从地上爬起来。
对方早已恢复成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刚才那个一瞬间展露锋利的人似乎从来都不存在。
塞有些机械的转身,脸上百年来的冷漠,似乎有那么一丝松动。
手转动门把时,安提的声音再度响起,滞住他的背影。
“从你进到这个屋子到被我擒住,一共用了27秒,下次,我希望可以快一点。”
于是,从那一日起,塞脑子唯一思考的事情就是怎么能快一点。
快一点,再快一点。
直到有一天,安提淡淡的看着他,突然换了话题。
“这次是18秒,以你的身体来讲,这个时间是极限了,在这么短时间里能达到这样成果应该要褒奖你。”
“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让我解决你的话,不用8秒。”
8秒,月亮在天上听的毛骨悚然。
两个同样帅气,年轻,好家世的男子,无论哪一个刮花了脸都叫她心碎。
月光柔柔铺在塞的身上,平静到近似虚无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翻滚。
“让我解决你的话,不用8秒。”
这是安提第一次对他亮出了底牌。
是一种威慑,也是一种声明。
这些日子,他好像中了魔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那抹白色。
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獠牙连对方的衣角都无法碰触。
这就是安特奈尔.诺克斯。
无穷无尽的黑暗铺天盖地的他袭来,扼住他的咽喉,近似窒息。
塞停下了脚步,整个身体无力的像墙壁靠去。
他闭着眼睛困在这样的黑暗里,又一次找不到出口。
忽然间,空气细微的流动告诉他,有只手戳向了他周围的黑暗,紧跟着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尾音处微微的上翘,将他周围的黑暗悉数击碎。
“咦?死了吗?”一根手指反复点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
塞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打开了对方的手。
“啊咧?没死啊。”
他明锐的捕捉到对方的语气中那一丝警觉。
“我说。。。塞。。这么晚不睡啊。。?你是在。。散步吗?”
塞抬起头,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对方。
大恶魔和拉面这两个字眼慢慢的浮上了心头。
“伊纱.康纳斯。”
“啊!你居然记得我名字!”对方一惊,然后仰起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自己有时候都有点记不清。。。”
他自小防人防惯了,总是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微微的向侧移了一步,拉大了和对方的距离。
这个时间还在外活动的,想必都是同道中人,刚才她那样的警觉正是最好的证明,只不过,之后的松懈他有些读不懂。
“你是去找夜神打架了吗?”眼前的女孩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他再次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这次却是被惊到。
“你怎么知道的?”
塞以最大的程度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之前心底那些松动的地方,现在微微的已经有些开裂了。
“啊?这个呀。。”女孩挠挠头,有些无奈的叹道。“你袖子上夹着他的公文,喏,还有他的签字,也不知道过一会,他找不见这张破纸会不会着急。。。”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伊纱一直觉得“生命不止,吐槽不停”是一种美德,但是,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这一美德不适合用在冥界男人的身上,尤其是这种纯种冥界男人。
看吧!对面那双幽绿色的眼睛正向她发射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你怒,你凭什么怒,大晚上悄无声息的站在墙根,还以为你是专门来擒我,吓的姑奶奶差点犯了心脏病。
看你这幅样子应该是惨败在安提手下了,那站在墙根算什么?自我检讨吗?还是自行了断?还盯着我看。。还看,你还看。。。
我脸上又没刻着葵花宝典,你再看我也没有用啊。
伊纱朝对方猛翻了几个白眼之后,忽然想起了自己幼小时候的一个梦想。
自小生在帅哥堆里的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细节,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却发现,这一个又一个帅哥的人生字典中从来没有“失态”二字。
她梦想有一天,可以听到像她父王这样的男人会发出“哎呦我的天”这样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
她梦想有一天,可以看到像塞这样的男人大口吃肉哈哈狂笑的狰狞面孔。
她梦想有一天,可以撞见像安提这样的男人捂着肚子脱力轻语“吃坏了,肚子疼,厕所在哪里。”的尴尬。
她越想越陶醉,最后竟嘿嘿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塞看着对面的女孩,不自主又往后退了一步,隔着老远问她。
“没什么,没什么。。。”
她痴笑着边解释边向对方招手。
“你。。。捂脸做什么?”
塞皱着眉头,似乎并不愿意上前。
“嘿嘿。。害羞。。。”
“。。。。。”
终于,笑够了,她甚为满足的对塞开口。“你就那么想打败夜神吗?”
对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右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腰间的剑。
“也不是没有办法。”伊纱挑眉一笑,“还不速速上前来,姑奶奶交你几招,保证你杀他个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