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的结束吧”望着桌上铺天盖地的试卷以及那厚厚一堆叠起足有半人高的辅导教材,这是李梦心中现在最愿意能够实现的愿望。
李梦把课桌上乱七八糟堆叠的书,草草的理了一下,就坐了下来。把肩上沉的已经在她瘦小的肩膀上勒出两道湿痕的书包,“啪”的一声摔在了桌上。
“快点把昨天的化学试卷拿出来”刁钻的化学老师,又来钻早自习这个空子了“我讲下昨天没讲完的题目,动作快点!”显然高三的老师们都学会了无视学生抗议的哼唧声,从容的在讲台前开始讲解那些蝌蚪爬的化学公式。
李梦本想借着早自习,能背背语文的几篇必考的诗歌。看来也只能在自己课余的时候下功夫了。“咦?”大开书包翻找试卷的李梦看着塞在包里的这双舞鞋,皱起了秀气的眉毛。“我怎么不记得把这鞋塞包里了呢?”她心想着从包里把那双舞鞋抽了出来。粉红色的舞鞋,只有李梦半个手掌那么大小,轻柔的棉制鞋底使得这双鞋轻巧而灵便,在鞋的后跟坠着用来缚住脚踝的两根半透明的丝带。
这显然不是李梦的鞋子。好歹李梦也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就算身体瘦弱,但也算是长的端正,少女躯体玲珑的姿态也早已显山露水了。而这粉红的舞鞋,看上去也不过塞一个5,6岁孩子的小脚丫。
“已经是第三次了,真的很奇怪哎”李梦发现这双鞋是在2个月前,因为学校老师让学生们把这高中三年的书都整理出来以备这最后一学期的冲刺所用。李梦回家后翻箱倒柜的把地下室里所有的书都搬了出来整理,就在一个小纸盒里发现了这双鞋。当初只是以为是小时候自己的一双鞋子,看着可爱,她就把鞋子带回了卧室。后来才想到自己小时候并没有学过舞蹈,带也没有细想,只认为也许是某天觉得这鞋好看缠着爸妈买的而已.
把鞋子带来学校,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次从书包里取出舞鞋的时候,李梦就已经很纳闷了,因为她并未记得晚上自己把舞鞋塞进书包里。也许是整理书的时候,舞鞋夹在书中被放进来的,她都这么解释了前两次的失误。而今天的这次,实在是有些奇怪。因为她清楚的记着,她已经把鞋子放进了书桌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了,而昨天也没有打开抽屉拿东西。“真是见鬼了”李梦愤愤的骂了一声。
“李梦,你说什么呢?”秃顶的化学老师走到了李梦面前.
“啊, 没什么.”李梦急急的回答了一声
“你最近上课都心不在焉啊,虽然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但是压力不要太大,要放平心态,知道吗”化学老师宽慰了几句这个在他眼里听话又懂事的女孩子.
“恩”李梦答到.
'一定是压力大的缘故,都弄的自己神经兮兮的了.'李梦把鞋放回了书包里,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一定不能让爸妈失望啊.'
化学老师继续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李梦惦记着第二节课的语文考试. “头好晕哦”,最近总觉得睡眠不够,加上化学课是她觉得最无聊的学科,她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神游太虚了。
作为中国教育制度下的牺牲品,疲劳战是中国学子不得不面临的一项挑战项目.否则适合登山等极限运动的抗疲劳营养品也不会在每年的夏季都被家长疯买去给小孩喝了.对于高考来说早就不是简单的脑力抗争了,如果抗不过地狱一样的三年,没有强健的体魄是没法和亿万考生去挤这座独木桥的.
“:李梦,你的试卷.”穿着蓝色校服的男生,推了推一直在咬笔头的李梦,而摊在李梦面前的试卷,空着大片的答题区.
'李梦?是在叫我吗?这名字真熟悉.'李梦朦朦胧胧的想着. '她现在哪呢?怎么感觉控制不了身体了.身体好重啊.'
“李梦!快交试卷,想什么呢!”男生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
“啊, 那给”李梦打了个激灵,回过神立马把卷子递了出去.
王萧接过卷子,看着李梦问到: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帮你请个假?”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李梦有点窘迫,羞红了白皙的脸颊,忙挥手说: “没事,没事.”
王萧是班上最好看的男生,而且在南方这样的小城市里来说,185公分的身高放哪都是显眼的存在.青春期的女生如果没有去注意那些生机勃勃充满阳光味道的异性,显然是不合理的.而在少女们心中已经排演过无数次“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戏码里,王子的扮演者都是那些高大英俊的男生.在这个班级里王萧当然是这出童话剧里王子的不二人选.
就算是像李梦这样,平时安安静静总埋头读书的女孩子,也没有办法不去注意,这与生俱来要被吸引的异性磁场.更何况这块大磁铁还的自己的同桌.突然被平时并没有很多交谈的王萧,这样的关心问候,让李梦有点小小的晃神.
“李梦,你是不是把名字写错了啊.你写的李琪是谁啊?”王萧疑惑的把试卷又递了回来.
在语文试卷上名字一栏里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李琪
“啊!这是语文考试!”李梦惊叫了起来,她刚才一直以为还是在受化学老师的摧残,怎么已经是第二节课了啊.李梦慌张的把歪扭的名字划去,写上自己的名字.翻看了下试卷,发现整张卷子,有三分之二是空白的.后面的作文,居然只写了不到三行.
语文课代表已经走到了李梦的面前说: “别写了,快交吧!老师看你呢.”
慌乱的李梦抬头对上了语文老师皱着的眉眼,好像是责备李梦不守考试规则,过了时间还要答题.
李梦不好再做什么,只能懊恼的把卷子交了上去.一旁看着的王萧,关切的问到:"李梦,你是不是生病了啊.我看你上节课一直走神玩着你带来的鞋子,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么”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加上同桌的关心,李梦只觉得整个脑子都炸开了锅.又是羞愧,又是不解,又觉得害怕. '难道我中邪了,刚才我明明就记得还在听化学老师讲试卷,然后就好象打了瞌睡.难道我梦游了'
一堆杂乱无章的想法像是被人一股闹儿的塞进了李梦的脑中.
“没事,我可能太累了,我趴下就好了”李梦现在只想让脑中的声音停下来,她抱着头趴在了桌子上.
胸口好闷啊, 李梦抬起头,怎么突然天就暗了呢.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难道自己一睡就睡到了放学.李梦揉了揉长时间压在脑袋下的手臂.
哎,搞什么吗.今天真是太奇怪了.一定是一个多星期没睡好觉的缘故.李梦怔怔的站起来就往教室门口走去。
那是什么?
走出教室门口,李梦看到的并不是走廊,而是一条幽暗的胡同.两边是破旧的低矮平房.班斑驳驳的墙壁挥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在前方胡同的拐角出隐约有人影晃动.李梦径直的走过去想问问这儿到底是哪里.
李梦走近拐角刚把头探出去.就看见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一人正被压在下方.上方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只留着背影,脸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而被压在身下的,却是一个娇小的躯体.
怎么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啊.李梦见了刚要上去阻止,却看见被欺负的是个小女孩,身上的蓬蓬裙被人大力撕扯掉了,瘦小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瑟瑟发抖.'小女孩正受到侵犯!'李梦突然整个身体都僵硬在那里了.巨大的恐惧感把她吞噬,再也没有办法迈出一步.
'天啊!我该怎么办.'平时安分的李梦,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只想要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但她害怕惊动了那个正在施暴的禽兽,害怕自己也会受到伤害.
这时被压在男人身下的女孩好像发现了李梦,正吃力的把手拼命的伸向她.嘴里断断续续的呓语着 “姐姐….救救…我…姐姐 ….”
“啊!!!!”李梦彻底爆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她看见了那张满是眼泪和伤痕的脸向着自己求救,但诡异的是那张脸居然和李梦长的一模一样!
“李梦!!!!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耳旁是王萧的声音.
李梦脸色青白的环顾着四周,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同学们都用关切而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李梦!上课时间大叫什么!”向来温和的语文老师看来也被李梦的尖叫吓到了.脸色铁青的看着满头冷汗的李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李梦.你是不是生病了啊,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我看你下午不用来上课了,回家好好休息.”
李梦只是点点头.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的黑板.
“老师,我送李梦回家吧.我们家离的比较近,而且我们爸妈都相互认识.”王萧抢着说道.
“恩…好吧.路上小心点.”语文老师狐疑的看着这个高个的男生,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就答应了下来"我会和你们班主任说的.”
“走吧.”王萧推了推还在楞神的李梦
王萧携着李梦走出了教室门,背后久久的注视着一群炽热的目光,有关心,有嫉妒,还有的是明摆着对于高压下环境里能看好戏的围观态度。
出了校门,王萧难掩心中的好奇,但又怕造成自己爱刺探他人隐私的不良形象,又怕问的不好使得气氛尴尬.但在几番思想斗争后,少年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
“李梦,你刚才怎么了啊?做恶梦了?”王萧尽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八卦.
“我也记不得了,可能真的是这几天晚上太晚睡造成的吧.”李梦很感谢同桌能够这样帮助自己,但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失声尖叫,她自己的困惑并不比围观者来的少.只是记得梦里发生了可怕的一件事,一件她想要尽快遗忘的事.梦里那种带着绝望的恐怖气息还一直在身上发挥作用,她额头上又起了密密的一层冷汗.
“谢谢你啊,让你送我回家真不好意思.”李梦有点难为情,觉得自己耽搁了王萧的复习时间.
“呀.客气什么啊.”王萧无所谓的摆摆手"我其实早学不下去了,出来不过是想透透气.在学下去我非得神经病.”
李梦低着头,耳边尽是这个男生爽朗的声音,说这些漫不着边际的话.似乎脑中混乱纷杂的念头也慢慢的静了下来.
走在回家必经的路上,少许夏天难得的凉风抚过街道,两旁长的郁郁葱葱的树,遮盖了头顶的天空,只是班驳的光影投在路面上,在树枝的摇曳下碎成了一地的金箔,变换成难以预测的星辰.
好久没有感到如此舒适的李梦,心中高挂的万石磐石,也稍稍的得以暂时的放下.她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几口气,似乎什么不可逆改的事情就算发生,她也不害怕了,她除了接受没有第二个选择.
“李梦,你家是在荷韵区吗?”王萧问到
“对啊”
“我知道有条近道可以去你家,咱们走近道吧.”
“哦…好吧”李梦从来都是放学后规矩的顺着大路走回家的,对于王萧的建议有些犹豫.但毕竟人家是好意送自己回家,绕远路确实过意不去.
李梦随着王萧,在一处拐角,转身进了一条房子间的夹道.
进了巷道,光线被两边的高楼遮挡,只漏了不过一米见方的天空.幽静昏暗的巷道,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湿味道.越往里走,更是阴冷昏暗.
李梦感觉有些不舒服,这个地方明明自己从没来过.但莫名的有熟悉感让她有些恐慌,特别是这股霉湿味,就好像早就印刻在脑海里,一直缠绕了她一生.
越是往里走,李梦越是感到不舒服.她的四肢开始冰凉,背后冷汗早已经把贴身的衣物浸湿.她本像叫住前方的王萧,但她感到害怕,似乎她一出声,就会惊动蛰伏在这里的怪兽.
当巷子的深处出现拐角时,李梦才蓦然发现这里居然和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恐怖的画面冲击着她的理智,她一秒中也呆不下去了.她已经顾不上走在前面的王萧,拔腿向来的方向跑去.
王萧听到声后的动静,转身就见李梦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仓皇的跑了出去.王萧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边喊一边追了出去.
李梦只是跑,她不知道她要逃避什么,或是要摔脱什么,她只是觉得后面有一只猛兽要将她撕碎,要将她拖入永无天日的地狱.背后王萧的声音根本无法让她停住脚步.
奔出夹道后的李梦,在看见太阳后,虚脱的坐倒在地上.胸口起伏,气息难平.跟在后面的王萧,也跑了出来,看着瘫坐在底上的女孩.拍了拍了因为剧烈奔跑,难以呼吸的胸口.这个平时安静的女生,没想到居然能跑这么快,连他这个运动会上蝉联三届100米冠军的体育生都追不上.是什么让她如此恐惧,激发出这样极限的潜能.
李梦慌张的站起来,不敢看王萧的脸,"对不起,我有点事情,我先走了.”不等他说话,李梦就转身走了.
“啊…不用我送你么..”不等王萧反应过来,李梦就消失在人群里.
“女生都这么奇怪么,搞什么呀.”他挠挠头不解的看着幽暗的小巷"难道撞邪了.”
王萧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打消了.
急冲冲离开的李梦,捂着嘴,快速的行走在人群里.她感到羞愧难当,眼里已经泛着些泪光.
自己是神经病么!在教室里尖叫就算了,还和疯子一样的瞎跑.现在好了,一定会被同学们笑话的.什么狗屁梦么,居然把自己吓的连路都不敢走了.还被王萧看见自己和疯子一样,以后怎么还有脸去学校啊.他们一定都觉得我有病的.
李梦越想越觉得难堪,更觉得委屈.眼中的水光也更是泛滥.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啊.
李梦一到家就趴在床上不起,她只是觉得全身都疲惫不堪,需要好好的休息.不久,就听见门外唆唆的开门声.李梦的妈妈这时从上班处赶了回来,推门进了女儿的卧室.
“梦梦,怎么了?生病了啊?”李妈妈关切的走到李梦的面前,查看躺在床上的女儿"你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你不舒服,我就赶回来了.身体不舒服么?哪里不舒服?”
李梦只是听着妈妈的问话,却提不起一点精神回答.她只是摇摇头.
“怎么不说话啊?怎么了?”看见李梦脸色苍白,李妈妈用手探了探女儿的额头
“不烫啊?梦梦,你是不是太累了啊?”李妈妈看着床上一言不发的李梦,只觉得心酸.这几个月来可把李梦折腾的够呛,每日学校布置下来的海量作业,总是让她做到深更半夜,加上睡眠质量的不好,6点就要起的李梦总是带着浓的化不开的黑眼圈.
李妈妈用手摩挲着女儿稚嫩而消瘦的脸旁,看到几个月的时间女儿又瘦了一大圈,眼角不禁点点泪光."那你在这儿躺会儿,我去做饭.”看李梦并无大碍李妈妈想做些好吃的给女儿好好的补补身子.
李梦这一躺便从日上三杆睡到了日落西分,说不上熟睡,但也使得她恢复了些力气精神.她坐起,望着窗外天边,连绵不绝的火烧云.回想一天里发生的荒唐事,不禁哑然失笑.怎么就变成这么情绪化的人了呢.丢人丢大发了.
走出房门看着忙碌在厨房的妈妈,李梦走上前去."妈.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看到女儿醒了,李妈妈停下手边的活,说:"醒了啊.感觉好点了么,别站这儿,都是油烟对身体不好.你等会儿,马上就吃饭了.
李梦被母亲哄出了厨房,她径直走到了饭桌旁,看着满桌的饭菜.妈妈做了好些她爱吃的菜肴.红烧排骨,清蒸鲫鱼,水蒸蛋…….诱人的香气,提醒着她,她已经一天没食了.
这时李妈妈端着一碗海带汤走出了厨房,示意李梦坐下可以吃饭了.李梦坐下问到"妈.老爸今天回来吃吗?”
“不回来了,你老爸出差去了,大概两三天后回来吧.”李妈妈回答到
“哦,对了.妈,我小时候,学过舞蹈吗?”李梦想起那双奇怪的舞鞋,便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没有啊,怎么了?”李妈妈有些疑惑,脸上的不安一闪而过.
“我在地下室整理书的时候,找到的.粉红色的.”李梦答到"我对小时候的事情印象模糊.想问问是不是我的”李梦听爸妈说她5岁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40度足足烧了一夜.醒来后居然连爸爸妈妈都不认识了.所以对她来说5岁前的记忆就是一片空白.
“粉红色的?”李妈妈神色显的有些紧张."拿来给我看看.”
李梦便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抽出了那双舞鞋.拿去给李妈妈看。
看到舞鞋的李妈妈,脸色变的非常的难看,从李梦手中接过鞋子.轻轻的用手描绘着鞋子的大小,手指止不住的发颤.
李梦见妈妈脸色异常,问到:“妈.怎么了?这是我的鞋.”
李妈妈回过神,说:“对,是你的鞋,你小时候爱跳舞,在橱柜里看到这双鞋,非赖着你爸买的.”
“哦,我小时侯那么可爱啊。哎,我都不记得了.”李梦真希望自己不丢掉那段记忆。
李妈妈还注视着鞋子,眼里翻江倒海的情绪似要崩溃.但最后还是镇定的把鞋子收了起来说:“我替你保管,你快吃饭.”.
来到昏暗的主卧室,从窗口透出的余光下,李妈妈又把鞋子捧在了胸口,好好的看了一眼,极是轻微的叹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就把衣柜最底下的抽屉打开,把鞋子锁了进去.然后整理了下起伏的情绪,出去继续和李梦吃饭.
看着妈妈从卧室出来,李梦心中难免有些疑惑,但今天让她疑惑的事情够多了,身心疲惫的她,已无心在去探个究竟。李梦和李妈妈都各自怀着心事,这顿饭吃到后面,大半丰盛的饭菜都剩了下来.
饭后,李梦只想早些洗梳,上床休息,好好的睡上一觉.她实在不想再担搁这仅省下的几日.高考对她来说太过重要,一个不善言语的小姑娘,只认为考个好的大学便是对父母多年养育之恩的报答.而这唯一的机会,她从没做好失败的准备.
拿了换洗的衣物,进了雾气缭绕的浴室.蒸腾的湿气,充盈了整间小屋子.李梦用手在浮了一层白露的镜子上轻轻的胡噜了几下.镜中便出现了一位正值风华的少女,皮肤白皙,被热气蒸的泛起淡淡的粉红.清秀的眉眼,宛如最淡雅的水墨画.朱砂轻点,莹润的红唇,吹弹可破.
但在原本应该极灵气的大眼睛四周,却是浓重的黑眼圈.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藏着疲倦与不安.
李梦走到浴缸里,轻轻躺下,在温热的水中,舒展开修长的四肢.
“呼”被舒适水温包围的李梦,呼出一口气来,闭上酸胀的眼睛.原本紧绷的神经,也在这如梦的环境里,松懈了下来.
不知泡了多久,李梦只觉得眼皮沉重.耳边似有低语声,听不大真切.好像呼唤着什么,又好像在不断重复着简单的音调.说着几个词句,隐约是”好脏”,”害怕”……..
李妈妈收拾了碗筷后,就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切换着电视节目.而盯着电视的眼睛却空洞无神.电视节目中突然爆发的一阵笑声,把李妈妈的沉思打断.原来是个综艺节目,不知道是哪位明星讲了什么笑话,惹得全场捧腹大笑.
李妈妈瞄了一眼电视右上角的时间,刚好是九点半.又转头看了一眼还亮着的浴室.
“梦梦!还在浴室吗?快出来,都一个半小时了.”李妈妈朝着浴室喊了几声.看无人应答,便起身要去敲浴室的门.
“梦梦,干吗呢?快出来了。”李妈妈边敲边喊,但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应答.只是听见哗哗的流水声.
“梦梦!梦梦!”李妈妈喊着,用力转着锁住的门把.“梦梦!!你在里面吗?你说话啊!”
李妈妈慌了,大力的拍打浴室的房门,但依旧没人说话.着急的李妈妈,立马冲进卧室去找备用的钥匙.猛的把床头柜的抽屉抽出.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拿起备用钥匙就冲出房门.
握在李妈妈手中的钥匙,颤抖的插进了锁眼中.叫喊着开门的李妈妈,被一股汹涌而出的热气呛的眼泪直流.混乱中,就看见李梦赤裸的坐在浴缸里,水不断从浴缸中溢出,扑满了整个地板.
而坐在浴缸中的李梦,好像被冲进来的李妈妈吓坏了,两个眼睛恐惧的望着后人.眼里翻滚的液体,好像下一秒就要决堤.李妈妈看着李梦好端端的坐着,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把水中的李梦提了出来.“你犯什么神经啊!刚才叫你怎么不回答啊!你要吓死谁啊!”
李梦好像被突然发彪的妈妈吓坏了,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李妈妈也被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出来的李梦搞的摸不着头脑.仔细端详,便到吸一口冷气.
只见全身赤裸的李梦,无一处是完好的,手臂,胸部,脖颈,大腿,都是一道道被人大力搓出来的血痕.触目惊心.有几处脆弱的肌肤,已经被搓破了皮,鲜红的肉淌着血丝.“你怎么回事啊?”李妈妈惊叫出来.
哭的撕心裂肺的李梦,好像听了妈妈的质问.哽咽的吐出稚气的话语:“我…..身上…脏.都是泥......都是泥”说着就拿起一直握在手里的浴球,用力的搓着手臂.立马白皙的手臂上又添几道血痕.
李妈妈一把抓住还在搓的李梦的手,惊叫到 “李梦!你在干什么啊!疯了!”
李梦被妈妈一吼,抬起头,眨巴眨巴大眼睛,撅着嘴委屈的说 :“我在洗白白啊.”
被李梦搞的又惊又吓的李妈妈,伸手摸上李梦的脸,但这个说着话的女孩,开始玩起了水.
李妈妈试探的问到 :”梦梦,你怎么了?”
女孩儿没有回答,好像叫的这个名字并不是自己的.
李妈妈预感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灭顶的恐惧让她无法呼吸,她感到害怕.她不敢再去打扰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女孩.她不知道是要逃避什么,但她无法去面对,也许这场灾难将会把她用心经营了20多年的家,一举覆灭.她不要这样的结果。
有些东西,它是不会自我愈合的.就算被封印在记忆的深处,就算编造一千个谎言去弥补,它依旧存在,无论多久,你终将面对,无法侥幸.
六点.已经成为生物钟一样的习惯,让李梦无论昨天经历了什么,都无法在继续睡下去了。有多久没睡过懒觉,就像久的已经忘记了窝在被窝中享受被阳光照醒的温暖触觉。最微不足道的平常小事,一旦失去才是最渴望重新获得的幸福。但太多人为了追求豪门壮丽的大幸福,而把那些已经握在手心的小幸福抛之脑后。等反应过来,已然烟消云散,再难找回。
李梦不舍的伸了个大懒腰,才发先手臂隐隐做痛。端详了一下,只见一道道血印子,纵横交错的布满了整个臂膀。虽然已经上了药,但多处破皮的地方却已化脓发紫。
“妈!!妈!!我手上怎么回事啊!”李梦吃惊的喊到,随即蓬头垢面的李妈妈仓皇推门而入,似是一夜未睡,两眼布满血丝,黑眼圈更甚。
李妈妈不敢对上李梦的眼睛,只是拿出一件长袖衬衣,慌忙的给女儿套上。口中念念有词“没事,没事。你昨天可能过敏了,半夜全身发痒,你自己挠的。我给你上了药了,没关系的。”
李妈妈说话间,一直避开和李梦的视线接触。帮李梦穿好衣物后,就匆忙的出门上班去了。李梦摸着手臂,她从小到大并没有对什么过敏过,昨天怎么会突然过敏呢。昨天,对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点都记不住了。只是记着自己吃过饭,去了浴室。什么时候上床,什么时候过敏,什么时候被妈妈上了药,一概记不得了。
天啊!李梦都快怀疑自己得了失忆症了。有些事情她必须去弄明白,她不愿意再被迷团包围着,而如此反常的母亲可能是她找到真相的一个突破点。
整天的课都被同学们注视着,几个关系好的女生,一再李梦进教室后就表示出关切的 神情,嘘寒问暖。但李梦无法解释昨天发生的一切,因为连她自己也身处迷团中。她只能感谢同学的关心,用“身体不舒服”来搪塞一波波接踵而至的问题.
最难熬的其实不是同学们的追问,而是同桌王萧的漠不关心.显然昨日,自己不雅的举动和逃离现场的行为,大大打击了这位天之骄子的自尊心.李梦心里很难受,课间几番想要解释,但都被其他同学的问候打断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李梦在王萧要走时,一把扯住了他的校服衣角.对于李梦这样的举动,王萧楞了一楞,没想到这个女生会有这样突然的行为.李梦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羞红了脸.王萧见李梦这样可爱的一面,便笑着问 :”怎么?要我送你回家.”
对于王萧的调侃,李梦更是窘迫到不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对不起啊.”李梦突然的道歉反而弄的王萧开始不知所措了.
“啊?什么.”
“就是昨天的事情,让你送我回家,还自己跑了.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啊.我要知道你们女生那么胆小,一定不走那条近道的.”王萧没大脑的笑着.
“恩”李梦不知道怎么解释梦的事情,她其实不是个胆小的人.只是那个地方,她感觉到的事情太过真切,不容她思考身体就做了下意识的行为.
“不过也是,那条小巷一般人是不会去走的.告诉你哦,那里听说发生过杀人案,有脏东西在里面的.”王萧故意越讲越小声来渲染诡异的气氛.”听说,还是个小女孩哦.”
李梦怔了一下,抓住王萧的手,马上追问到: “ 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啊?”
突如其来的触觉感受,吓了王萧一跳,忙大声的说道 “我怎么知道啊,我只是听在巷口买报纸的老头说的”来掩饰自己也害怕的神色 “他非要我买他一份报纸才肯说完,我才不上他当呢,听他瞎编的鬼故事.”
“哦”李梦有点失望.
“你不会是相信了吧,这都是那糟老头瞎编的.”王萧挥了挥手 “我走了,一起吗?”
“不了,我还要去趟办公室.”李梦也朝王萧挥手告别.
她要再去一趟那条小巷,她隐约觉得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解答这几日的疑问,还有那个老头,也许他知道些什么实情.
夏日的傍晚,就算天边早已烧起了晚霞,阳光也变的温和了许多,但燥热的气息依旧在街道四处扑腾翻滚,熙熙攘攘的行人,满脸的倦容。只有单调的知了声,聒噪的重复着。
在那条小巷的出口处,有位老人支这一个书摊,几份当地的报纸,铺散开来。
老人怎么看都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了,不多的头发只留少许的黑灰色,其余的都被无情的时光染上了毫无生机的银白。老人微闭着眼睛,手里摇着破旧的蒲扇,躲在背后房檐的阴影下,看不清容貌。
李梦缓缓的靠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在报摊前踌躇了好久,也不见老人睁眼招呼,便低声的问道“这报纸多少钱啊?”老人似乎没有听见女生的话,依旧平静的摇着蒲扇,神情自若。
“大爷,这报纸怎么卖的啊?”李梦提高了声音想要引起来人的注意。
“啊?啊,这个啊,这个2元一份啊。小姑娘来一份啊。”老人睁眼,看见生意上门忙招呼着。
“恩,那给我拿一份吧。”李梦应声到。
老人忙递上已经被太阳烤的火烫的报纸,李梦接过。
老人看着女孩没有要走的意思,手搓着报纸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便问道:“小姑娘,还要什么啊?今天的晚报也到了,要不也拿一份啊。”
“啊,不用了。”李梦连忙摆手“大爷,我想问你个事儿。”
大爷看着乖巧伶俐的女孩,想到了自己远在城里的小孙女,心下欢喜说:“问吧,问吧。老头子我在这区可是有名的‘万事通’,没什么不知道的。”
李梦见老人那么热情,便放下心来,问道:“大爷,你知道你边上这条小巷里发生过什么吗?”
“咦,这小巷最近没发生过什么啊,这地方偏僻一直没人来往啊。小姑娘,为什么这么问啊?”老人皱着眉头狐疑的看着李梦。
“那个,我,我只是听说,这巷子古怪,所以好奇的问问。”李梦慌张的上前解释。
“哎。那都是谣传,瞎说的。这巷子虽然深,也隐蔽,但才没什么鬼里古怪的事情。都是小孩子传出来,吓唬人的。”
“哦,这样啊。”李梦听了难免失望,只好珊珊的转身要走。
“其实啊,这些谣传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老人突然说道"都是十几年前的案子惹的。现在都没人往这走了,我生意也差了好多。”
“十几年前发生什么了?”李梦听了,忙追问到。
“恩,我记得是十二年前。那天我一早来摆摊,那时候这里走的人多,都是抄近路走。”老人开始慢慢回忆起十二年前发生的事。
“我一早来,就看整个巷子,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好几辆警车停着,警察都拦着不让人走。我们不知道发生什么,就一直围着想看看里面怎么了。后来好像抬了两个小孩出来,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也看不到长什么样子。”老人停顿了下,有些太久远的记忆已经变的稀薄,难以回想的到了。
“第二天,就出了新闻。原来是两个小孩子,一个在里面遭到了强暴,另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晕倒了,送去医院的时候,一个已经死掉了。真是禽兽不如啊!怎么能干出这种畜生的行为啊!”老人说到着就破口大骂起来,看来老人也属性情中人。
李梦听到这儿,整个脸都开始发白了。穿在身上的校服,因为冷汗,粘在了后背。李梦开始不能自主的发抖,嘴唇青紫。难道,难道那个梦是真的!难道那个女孩是•••天啊!
李梦无法在想下去了,而一旁的老人只是顾着训斥那个罪犯的恶行,并没看见女孩的反应。
“对了!我还有那张报纸呢!我找来给你看。”老人说话间,转身翻着背后一只破旧的纸箱。“喏,你看!当天就报道了”老人递上一份已经泛黄的报纸,而上面的标题依旧清晰。“五岁幼女,惨遭强暴!丧心病狂的凶手,昨日晚落网!”
在巨大标题下,配了张巨幅的黑白照片。一位警察怀抱一个瘦小的躯体,躯体上盖着一件大衣来遮盖孩子的容貌。但一只小脚却在衣服下露了出来。李梦握着这张报纸,只感觉天地都开始旋转起来,耳边是嗡嗡作响,一股巨大的血腥味从胸口溢开,撕心裂肺的痛苦开始蔓延。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骼,都像是遭到了蚊蚁的撕咬,钻心的疼痛。
那只从衣服底下露出的小脚,穿的正是李梦家里发现的那双粉色舞鞋!
李梦睁大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全身开始剧烈的发抖,拽着报纸的手,因为太大力的握紧,已经开始泛白,青筋凸起,骨节分明。指甲插进了手心,温热的液体流出也没有引起李梦的注意。
接近崩溃的李梦,突然全身大力的一颤,眼色突然变的凶狠无比。
卖报的老人,看着这个突然浑身发抖的女孩,惊吓的问道:“小姑娘,小姑娘!你没事吧!”
李梦突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出丝丝寒意,恶狠狠的盯着老人。突然蹲下,一把掀起了摆放报纸的小摊。老人吓坏了,惊呼着退后。余悸之后,想要抬头质问,只是发狂的女孩早就失去了踪影。
狂奔中的李梦,只觉的满眼所见皆是血色。她有种要摧毁一切的渴望,她渴望得到平息,滚烫的血液炙烤着她的肌肤。脑里混乱的让她无法思考,而有一声细微的呢喃就在耳边,她知道那声音,是要引导她回家。
下班回来的李妈妈,刚一推门进屋就被吓的惊叫连连。原本整齐的屋子,突然变成了被洗劫的仓库,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木质的座椅。前几日刚买回来的花瓶,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碎片,而里面的水和鲜花,淋落在地毯上。沙发,电视,冰箱,空调,在她离家前还是原本整齐的呆在原来的位置,现在不仅被随意的摆放在地上,多处还被重物砸损过。
李妈妈突然想到放学回来的李梦,失声喊道:“梦梦!!梦梦!!”她冲进了李梦的房间,只见李梦的房间也被损坏的七零八落。但不见李梦的身影,她又冲到了自己的卧室,看到的是,每一个柜子都被打开,里面的衣物都被扔在地上,床也被人掀翻。打碎的器具撒的到处都是,但依旧没有李梦的人影。
李妈妈彻底慌了,“梦梦!!!梦梦!!!你在哪啊?”
李妈妈哭喊着,厨房也没有,书房也没有,当走到浴室时,李妈妈不知道出了多大的力气,撞门进去。只看到披头散发的李梦卷缩在浴室中,李妈妈踉跄的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李梦。“梦梦!梦梦!!!你没事吧!!”李妈妈伸手要抬起女儿的脸,却触到的是一滩温热的液体,
“梦梦!!!!!!!”李妈妈伸手,满手都是触目的鲜红色差点吓的她晕过去,
李梦缓缓的抬起头,两眼无神的看着李妈妈,呢喃的说到:“妈妈,我好害怕!!琪琪,好害怕!”李梦抬起手,抱住了李妈妈,她的两只手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划出数道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潺潺的从口子中流出。染红了李梦的衣服,蜿蜒的在瓷砖地板上,弥漫开去,每一个凹槽都留着鲜艳的液体,似要焚烧这件屋子。
李妈妈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来,耳边只是还听着李梦地低低的呢喃“妈妈,琪琪好害怕!琪琪好脏,都是泥!好脏。”
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十二年前的悲剧难道还要上演么。她苦苦经营的家,难道要再一次的被摧毁吗?她无法再承受再一次的失去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接受这样的苦难了,老天啊!我该怎么办!
有些东西,它是不会自我愈合的.就算被封印在记忆的深处,就算编造一千个谎言去弥补,它依旧存在,无论多久,你终将面对,无法侥幸.这就是伤痛,在心灵上撕裂的伤痕,如果你置之不理,那么终有一天,它会再次潺潺的流血,无法愈合。
在我见到李梦之前,是她的父母找上我的。他们是一对朴实的中年夫妻,但从谈吐举止中看出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们见我时,非常的紧张,也许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心理疾病治疗室,对于保守的中国人来说,去咨询心理疾病是件非常尴尬的事情。就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未必能把“精神病”和“神经病”分的清楚,大多的人都不会愿意承认自己或是自己的亲人患有心理疾病。
保守的来说,中国大约有1亿7,300万成年人患有某种精神疾病,其中只有不到10%的人曾经就医治疗,而青少年更是心理疾病的高发年龄段。
我本以为来咨询的可能是青少年在高考压力下最易患上的焦虑症或是忧郁症,但当她的母亲开始抽泣的描述,李梦自残的行为和记忆空白,我想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李梦的父母情感表达恰当,但妻子却少有眼神的接触,且在交谈间常常停顿,整理情绪。“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梦梦。”这是她在谈话中,最常说到的自责的话。
因为没有见到李梦本人,我无法确定李梦到底怎么了,所以我要求他们在下周二亲自带着李梦来我这儿。他们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在走的时候,李梦的妈妈突然说到:“李梦,最近非常的奇怪。我说的是,她常常表现的像另一个人,像一个小女孩。”
我想,这一切只有等李梦来见我才能解答吧。
李梦在看见那张报纸后,就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她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昏迷的。但当她第一次,看清周围的环境时。四周是粉刷成惨白的墙壁,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感到非常的不适。在她想用手揉揉酸胀的眼眶时发现,两只手臂都包扎着绷带,她知道自己又做了伤害自己的事情。
这些天来,她都知道自己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情,但是她都不记得了,就像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在现场。也许她真的是疯了,她也希望自己疯了,她无法接受那张报纸上所描绘的一切。
当李妈妈进来时,李梦沉默的看着母亲。李梦知道在这些天,妈妈一定也痛苦的生活着,但是她埋怨她,她居然是那么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自己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她一直要欺骗,难道用谎言编织的生活能瞒住自己一生么。
但李梦什么都没有说,亦如李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告诉李梦过几天要去见一个医生,李梦点点头,便躺下不再言语。
李妈妈捂着嘴,阻止自己哭出来声音,快步的走了出来。坐在外面等着李爸爸,用力的抱住这个脆弱的女人。
“也许,我们应该要告诉她真相了。”李爸爸手里拿着那张泛黄的旧报纸,报纸上还留有干涸后点点血迹。“再瞒下去,只怕连梦梦也回离开我们的。何苦啊,受伤的并不是她啊,为什么让她承受这份痛苦呢。”
李妈妈只是趴在男人的肩膀,泣不成声,只是呜咽了几声,似是答应了。
在李梦快被医院枯燥的生活折磨的想要逃出医院的时候,爸爸妈妈告诉她今天下午就要去见那个医生了。这是这几天,他们之间相互说过不多的几句话。沉默成了最凝重的铁块,压在对方的胸口,成了最致命的伤。
李梦其实没想到来的地方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小诊所,在一幢写字楼的17层,小小的门脸上简单的招牌写着“鸡汤心理诊所”。李梦还在诧异这个奇怪的名字时,已经被父母带进了诊所里。
出来招待的是个年轻的男人,短短的头发看上去非常的精神,穿着白色的T恤和米色的长裤,干净温暖的微笑在两个可爱的酒窝衬托下,更显的亲切力十足。修长的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看来也许是再做什么实验吧。
“你就是李梦吧”男人微笑的看着李梦“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你和我来诊疗室。李先生,李女士,你们先在休息厅休息下,可以吗?”征得同意的李妈妈和李爸爸被随后出来的护士小姐带去了休息室。
李梦跟在男人的身后进了一间刷成淡淡黄色的房间里,房子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放着一张淡褐色的沙发,和一张小桌子,在沙发前发着一台摄像机。男人示意李梦坐下,而后他在李梦的正面也坐了下来,并在征得李梦的同意下打开了摄像机,因为他需要有影像上的记录,这对以后的治疗有非常大的帮助。
“你好,李梦。我叫杰瑞,是个心理治疗师。”男人简单的介绍了自己,便问起了李梦最近的状况。李梦开始有些紧张,但在一些简单的交谈后,她开始想要宣泄,她想要倾诉这些天的她说经历的苦楚。从无故出现的舞鞋,到自己的梦境,以及在小巷的恐惧,再发现那张报纸后的种种,都一股脑儿的向这个陌生的男人倾述出来。
在交谈间,李梦好几次都失声哭出来,杰瑞没有安慰她,也没有阻止她。只是在她镇定后,继续鼓励她说下去。并简单的在一本小本子里,记录着什么。但说到看到报纸上的内容,李梦开始烦躁起来,声音不断的提高,突然站立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我那么小就遭遇这样的事情,这不公平,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为什么是我!!我不可能被那样过。”李梦只是大声的嚷着自己的猜测。
杰瑞努力让李梦再次镇定下来,告诉她,这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你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自己就是那个女孩啊。“那些梦境是怎么回事!那双舞鞋又是怎么回事啊!”李梦又激动的质问起来。杰瑞不得已终止了谈话,他需要李梦先安静下来。杰瑞清楚的知道,李梦和她的父母都各自攒着一个自认为的真相,他需要让他们相互坦诚,这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当在李梦提到自己多次记忆缺失的经历,杰瑞想他需要进一步的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
再得到李梦的同意,杰瑞把李梦的父母也请到了休息室。两个大人,不安的坐在李梦的身边,关切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他们的女儿半分。
“我想我大致知道了些情况,但我需要进一步证明我的猜想。我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帮助,这对李梦或是对你们都好,我希望你们能坦诚的把真相告诉你们的女儿。”杰瑞平静的说着,但语气中有不许违逆的压力。
李妈妈开始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坐着的李爸爸,拍着妻子的肩膀,用沙哑的声音说到:“女儿长大了,我们应该告诉她真相,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李梦。”李爸爸坚定的看着他的女儿。李梦脸色苍白,背挺的笔直,眼睛里贮满了泪水。
“李梦,其实你有一个双胞胎妹妹。那张报纸上写的女孩子,不是你,是你的妹妹,李琪。在你五岁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出去玩耍,你和你妹妹玩躲猫猫。你躲进了那条小巷子,你妹妹去找你。没想到被那禽兽盯上了,结果琪琪她••她••就遭到了这样的不幸。当我们发现你们的时候,你躲在小巷墙壁的夹缝里。而你妹妹却躺在地上,昏厥过去了。送医院后,你一直高烧不退,处在昏迷状态。而你妹妹她••她••因为失血过多休克,缺氧死了!”
李爸爸艰难的讲出了这一个埋藏了十二年的真相,不禁泣不成声,而李妈妈更是嚎啕大哭出来。李梦两眼无神的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父母,她怎么都没发想到的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你烧退后,就一直记不得5岁前发生的事情。医生说你遭到了太大的打击,加上连日的高烧,让你失去了记忆。”李爸爸断断续续的说着“我们不能在失去你了,我们已经失去了李琪,我们不能在失去你了!所以,我和你妈妈把你和你妹妹所有五岁前的东西扔的扔,烧的烧。我们从那时开始发誓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们不能再让你遭受那样恐怖的记忆了。李梦啊!我和你妈妈都不能失去你啊!我们•••••”
突然李梦的抽搐打断了李爸爸痛苦的回忆,只见李梦开始全身痉挛。身子绷的紧紧的,头不停的往后仰,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李妈妈和李爸爸都吓坏了,想扑上去,却又不敢触碰李梦。“梦梦!梦梦!!”李妈妈被突然的状况吓的不知所措“医生!医生!!我女儿怎么了!”
杰瑞上前安抚李妈妈“没事,没事。”
李梦突然又安静了下来,睁大迷惑的大眼睛:“爸爸妈妈,这里是哪儿啊?”
说完,又开始不安的张望,在沙发上扭动着身体。
“不要害怕,没事,这里没事,你看你爸爸妈妈都在。这里是诊所,你在诊所里,我是医生,你是安全的。”杰瑞温柔的声音似乎起到了作用,李梦安静下来。李爸爸李妈妈却疑惑不解,但也不敢说话。
“你叫什么啊?你几岁了啊?”杰瑞用对小孩说话的声音问着李梦。
“我叫李琪,我5岁了”李梦的回答让李爸妈倒吸了一口气,恐惧的往后缩了一步。
“李琪啊,你知道你现在住在哪里吗?”杰瑞循序诱导,看来他的猜测没有错。
“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体突然变的好奇怪。我上次照镜子的时候,我的身体变的好大。太可怕了。”李琪向杰瑞倾述着自己的烦恼。
“恩,因为现在李琪已经不是五岁的小孩子了啊,现在李琪是个大人了。”杰瑞缓慢的说道“李琪,你有没有发现身体里还有一个人啊。”
“恩,是的,她叫李梦,我想和她做朋友,但是她都不和我说话。她总是不让我出来玩。”李琪似乎有点不开心,因为她并不是常常都能够出现,她想出来玩。
“对啊,现在我想让李梦出来,你能帮我把她叫出来吗。”杰瑞觉得可以了,长时间的人格转换对本格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好的,那我以后还能出来玩吗?”李琪有点不舍。
“当然可以,但是必须要在我叫你出来的时候再出来可以吗。不许自己随便出来。”杰瑞说到“如果你能做到,我会给你好玩的东西。”
“是什么啊?”李琪被勾起了好奇心“好吧,那我叫李梦姐姐出来了,其实她一直在后面听着我们说话呢。”
说完李琪闭上了算眼,一会儿又睁开了。这一次是李梦。
“李梦,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杰瑞问道
“恩••不是很清楚,我怎么了?我刚才又‘走神’了吗?”李梦看着依旧处在惊讶状态的父母,刚才短暂的记忆空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迷糊的知道人虽然坐在沙发上,但灵魂,对,似乎只能说是‘灵魂’退到了深处,好像有人和我擦肩而过,接管了我的身体。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这几日时有发生。
“李梦,我想你患上了双重人格。”杰瑞吸了口气,宣布了自己的判定。
而听到判定的李梦显的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反而是看到李梦人格转换的李爸爸和李妈妈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张大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
“在你身体里还有一个人格,她叫李琪,是个五岁大的小女孩。”杰瑞继续说到。
“那不就是我的妹妹吗?”李梦急忙问道“难道是她的灵魂住进了我的身体。”
“其实不能这么说,她从实际意义上说并不是你的妹妹。她只不过是另一个你。我想因为你小时候的经历,你目睹了你妹妹的惨状。作为五岁的你来说,你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打击,所以你就分裂出了这个人格来代替你去储存这段记忆,承受这段伤害。也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把她取名为李琪,和你妹妹一样的名字。”杰瑞不紧不慢的解释到。
“为什么她现在才出现?”李梦问道
“应该是压抑了太久,加上你高考的压力和舞鞋作为诱因的出现。所以爆发了吧。分裂人格来遗忘记忆,并不是像遗忘伤口一样。身体上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结痂愈合。但在心理上的伤口,如果不去治疗,仅靠遗忘和尘封是无法解决的。也许随着时间,被压抑的记忆或是人格,就会爆发。”
这样的解释李梦能如此坦然的接受让杰瑞也大吃一惊。没有心理学知识的人,其实并不容易能理解自己被诊断出有第二个人格,看李梦父母的反应就知道了,他们正恐慌的看着李梦和杰瑞。
“李先生,李女士,李梦的第二个人格,并不会伤害别人,她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但鉴于她有过自残的行为,我希望你们能监督李梦,以防李琪再出来伤害自己。”杰瑞的话打消了李妈妈和李爸爸的顾虑。
患有多重人格的患者总是与精神分裂症患者混为一谈,前者虽然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或更多的人格,但他们都是正常的人,他们有正常的道德观念。(当然除了分裂出具有反人类的人格)他们往往不会伤害别人,反而因为对于痛苦记忆的不堪,从而产生自残行为。而后者则是完全失去理智的,不仅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对他人也具有攻击性。
“我想今天差不多了,但我需要你们在下个星期二再来找我。李梦的病,并不好医治。”杰瑞收拾笔记,打算观看刚才记录下来的的录像。他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个细节,但他想不起来,他要再研究一下。
李梦一行人从大楼出来,外边的天色早已昏暗.乌云压城,风雨欲来.路人皆是行色匆匆.经过那番谈话虽然大家都释然了些许,但萦绕在相互间沉闷的气氛并未消失.快步疾走的李梦并未看路,也不顾一直跟在身后的父母.李家父母又担心又有些忌惮,只是跟在女儿声后,不言语.这个真相太过冲击,他们一时消化不了.
低头行路的李梦并未看见前方,一直背对着她打电话的男青年.竟一头撞了上去.被撞了踉跄的青年回过头,便破口大骂.:"操!你长眼睛了没啊!”
李梦心里有事,并不想和青年理论,只管自己闷声往前走.
男青年本不是个省油的灯,见这女孩不声言语,作势要走.想耍耍痞气的青年,伸手就是扯住了李梦的衣领."不道歉就想走,做梦那!”一直跟在身后的李爸爸,见有人要欺负女儿,疾步追上.口中唾骂:"小崽子,你他妈的干吗呢!你给我放手!”
青年原以为只有这女生一人,借口想欺负欺负她,打发这几天不顺压在胸口的闷气,哪知道她后面跟着别人.被李爸爸这么一吼,气势自然弱了一半,转头想看来者什么人.顿觉得脸上一阵锐痛,紧接着就是血肉撕裂的声音.
只见李梦手握一只钢笔.狠命的刺向男青年的面门.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完全不是一个十七岁少女所能爆发出来的.青年受了几下,便尖叫着护脸后退.李梦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染血的钢笔再一次刺进青年的的手背.被刺破的动脉血管,血如泉涌.青年刚要反抗,就被李梦一脚踹翻再地.被踢的男人,痛呼着蜷缩在地上,只觉得肝胆欲裂.
李爸爸哪有见过这样的李梦.不!这已经不是李梦了.凶横的脸上,挂着青年溅起的血液,宛如地狱的修罗使者,眼里涌现出对血的渴望,是绝望呼唤他出现.而他的到来就是为了消灭一切威胁到李梦安全的人,将他们拖下地狱,用不超生.
送走了李梦一家,我就调出了录好的带子.我心里总是感觉不安,好像我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什么,有什么我看见了却没发现不对.
录制的影象在显示屏上播发,当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想要放弃时,赫然看见李梦的颤抖,再听到李爸爸阐述李琪受害过程时.我当时以为只是李梦知道真相太过震惊的表现,看来我错了.
颤抖后的李梦,眼神突然变的凌厉无比,手上突起的青筋,显示李梦正大力的握紧拳头.这显然不是李梦,同样不是后面出现的李琪.这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第三个人格,他也许是李梦和李琪的"守护者”,为了保护年幼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李梦所分裂出来的守护人格,但危险的是这是一个急巨攻击性的人格,他可能会对他人造成致命的伤害.
我对自己的失误感到非常的懊悔,我急需马上通知李梦的父母,让他们时刻注意李梦.并希望他们明天再来一次诊所,一定要稳定第三人格.
希望这一切不会太晚…….
后记:
多重人格,又称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一般说来,在任何特定的时间阶段,内陆诸意识层的只有一种身份,称为主体人格。此时所有的情感、思想和言行都按照主体人格的方式活动,不显出另一身份的痕迹。不定期一段时候,通常是在受到精神刺激之后,可突然转变为另一完全不同的身份,一切情感、思想和言行按照后继人格的方式行事。这时,个体对过去的身份完全遗忘,仿佛从心理上另换了一个人。从一种人格到另一种人格的转化通常是突然发生的,当后继的人格开始“执政”时,原先的主体人格是意识不到的,并忘却之前已发生过的事情。
人的灵魂就像是一杯水,在幼儿期我们都拥有完整的灵魂.但当在幼儿时期经历过无法磨灭的伤痛时.人的防御系统,为了使自己更好的活下去,便会分离出一部分的水,用来储存那一段伤害的记忆,将它封藏在深处.经历的伤害越多,被分出来的水也就越多. 但那些被分离的人格不会消失.
当挫折继续时,当愤怒或不满因为不断的拒绝或惩罚而变得日益增强时,这愤怒或不满就会越来越多地被压抑入分离的那杯水中。为了保持这些被压抑的东西,后继人格和主体人格之间的“隔墙”就会加厚,并且到了不可渗透的程度。
慢慢地,主体便不再意识到它的存在。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在青春期,环境对个体的外部要求有可能变得更大。对个体来说,由这些外部要求引发的挫折和不满也不可能变得更多。于是,在“隔墙”的那一边,被压抑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所占“空间”就会越来越大,从而削弱了主体人格。
由于那个被隐匿和分离的人格强烈要求表现自己,它就会周期性地接管主体人格,成为后继人格。这种接管方式是以激烈的和交替的人格变化表现出来的,具有周期性的性质。当后继人格在一特定时间接管主体人格时,它的攻击和憎恨,以及其他主体人格无法接受的紊乱行为,会变得格外明显。极端的表现是:如果这种后继人格指向他人,便会导致杀人;如果指向主体人格,便会导致自残或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