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中的青楼生活
《全唐诗》收诗达五万,而其中观、看、听、携、寻、别、咏、赠、怀的篇章竟有两千之多。
从这些青楼诗的整体风格与情感寄托的方式而言,这一类诗歌在初、盛、中、晚四个不同时期的表现也不尽相同。 A、初盛唐咏诗 概言之,中唐以前多筵宴之上观歌舞之诗,诗人一般以旁观者身份欣赏女的歌乐舞蹈,有如今日在剧场观看演出,并不主动参与,所以情绪平淡,以直观描述为主。 如初唐王绩《益州城西张超亭观》: 落日明歌席,行云逐舞人。 ’ 江南飞暮雨,梁上下轻尘。 冶服看疑丽,妆台望似春。 高车勿遽返,长袖欲相亲。
金谷多欢宴,佳丽正芳菲。 流霞席上满,回雪掌中飞。 明月临歌扇,行云接舞衣。 何必桃将李,别有得春晖。 张悦《温泉冯、刘二监客舍观》: 温谷寒林薄,群游乐事多, 佳人蹀骏马,乘月夜相过。 秀色然红黛,娇香发绮罗。 镜前鸾对舞,琴里凤传歌。 妒宠倾新意,衔恩奈老何。 为君留上客,欢笑钦双蛾。
白雪宜新舞,清宵召楚妃。 矫童携锦荐,侍女整罗衣。 花映垂鬟转,香迎步履飞。 徐徐敛长袖,双烛送将归。 连以诗风恬静平淡而著称的盛唐田园诗人孟浩然也有《宴崔明府宅夜观》这样的咏诗: 画堂观妙,长夜正留宾 烛吐莲花艳,妆成桃李春。 髻鬟低舞席,衫袖掩歌唇。 汁湿偏宜粉,罗轻讵著身。 调移筝柱促,欢会酒杯频。 倘使曹王见,应嫌洛浦神。 这类诗多是描摹舞席歌筵上的瞬间感受,有些是当场的即兴之作,有些则是事后追记,共同的特点是平铺直叙,缺少寄托。 产生上述情况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初、盛唐诗人大多怀有宏大抱负,志在兼济天下,无暇也无意于寄情声色,所以与女缺乏交流与沟通,女还远远没有走进诗人的心灵世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诗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白。 李白也有上述类似观众的咏诗,如《邯郸南亭观》: 歌燕赵儿,魏姝弄鸣丝。 粉色艳日彩,舞袖拂花枝。 把酒顾美人,请歌邯郸词。 清筝何缭绕,度曲绿占眶。 …… 然而诗中更多的则是借咏以抒写个人的怀抱。 李白对东晋谢安携高卧十分追慕,多次在诗中写道:“携东土山,怅然悲谢安。”“谢公自有东山,金屏笑坐如花人。”“谢公正要东山,携手林泉处处行。”“安石东山三十春,傲然携出风尘。”诗中表达了对携隐居的谢安的仰慕,实则表达的是对象谢安那样建功立业的渴望。所谓“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定胡沙。” B、《琵琶行》 安史乱后的中晚唐,国运日衰,藩镇专权,党争激烈。士人仕途浮沉,动荡不定,情绪消沉,无复初、盛唐时的奋发激扬,于是青楼成了他们常来常往,寄托情感的最好地方。他们与女间的接触不再是那种艺术和美的欣赏者,而是沉迷于青楼的生活,如杜牧所说的“十年一觉扬州梦,记赢得青楼薄倖名。” 中晚唐与女过从最密、且酬唱最多的首推元、白。他们从年青至暮年,与女的密切关系始终不断。如元稹之与薛涛、白居易之与关盼盼。特别是白居易,他不仅广蓄家,游宦所至,也是处处留下与女盘桓燕乐的忘情场景。如《江南喜逢萧九彻,因话长安旧游,戏赠五十韵》将院的环境、女的服饰、女的歌舞和宴会场面、嫖客和女的亲昵等绘声绘色描写得淋漓尽致。特别是她的《琵琶行》描写一位沦落江湖的长安女,成为一首千古绝唱。 白居易在诗序中叙说作诗缘起:元和十年(815年),白氏被贬为九江郡司马。翌年秋的一天,在湓浦口为客人送行时,听到船上传来琵琶的声音。音调铮铮,有京都长安的风格,询问弹琵琶的人,她自称本来是长安倡女,曾经在教坊中向穆姓、曹姓两位师傅学习弹奏琵琶。因为年长色衰,嫁给一位商人。于是喝了些酒后,让她快弹数曲;弹罢,脸上现出悲哀的表情。自己叙述起少小时的欢乐时光。如今漂沦在外,形容憔悴,辗转于江湖间。我出外作官已有二年,一直心境平和,有感于她所说的话,这个晚上精神才开始感觉到失落。因此,作了这首长诗,吟唱给她听,共计六百一十二个字,命名为《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么。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熗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常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明月江水寒。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 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白居易对琵琶女并无相貌、身姿的刻画,仅“弦弦掩抑”、“低眉信手”已足可体现她的忧郁、柔美。 作者借她的口述,回顾了琵琶女一生由荣而枯的坎坷身世,而琵琶女的身世具有高度的典型意义。通过对琵琶女身世的变化,作者感叹了世态炎凉,同时自然地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喟! 正如陈寅恪先生在《元白诗笺证稿》一书中所说,此诗“为长安故倡女感今伤昔而作,又连绾己身迁谪失路之怀。” 全诗巧妙地溶入了景、音、情和作者的人格魅力,充满了对弱者的同情。道出了作者当时的无限伤感和苦闷的心境,具有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不愧是我国青楼文学中一颗耀眼的明珠。
但诗“言理而不言情”,词则被视为“艳科”,所以文士情话总还是要寄于词中。可以说,由唐末五代至两宋的词家几乎无人不与歌姬舞女有密切的关系。 而且词长短参差,灵活多变,更便于文人雅士们,特别是失意落魄、放浪形骸的文士们的抒发感情。而有才艺的女也多擅于此道。 更重要的是,词是谱曲能唱的,而演唱者正是歌,可以说,词与女有着一种天然的内在联系,词在文士与歌姬舞女中架起了一座桥梁,结成了一条纽带。 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说:“词在这个时候——北宋——已达黄金时代了。作家一做好了词,他便可以授之歌,当筵歌唱,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拍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个情景,岂不是每个文人学士所最羡喜的? 凡能做词的无论武士文夫,小官大臣,便无不喜做词。像秦七(观),像柳三变(永),像周清真(邦彦)诸人,且以词为专习。 A、柳永的咏词
借词表现风花雪月、倚翠偎红的内容,在两宋词人中概莫能外,几乎每一部宋人词集都充溢着此类作品。 宋代风流词人,首推柳永。柳永字耆卿,初名三变,福建崇安人。他出身名门,世代官宦。 叶梦得《避暑录话》说:“柳永为举子时,多游狭斜,善为歌词,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词,始行于世。” 刘克庄《后山诗话》也说:“柳三变游京都南北两巷,作新声乐府,骫骳从俗,天下咏之。” 柳永晚年才中进士,却又因行为放荡而仕途偃蹇。这反而又促使他更加狂傲放荡,到青楼平康的歌声舞影中去寻求慰藉,排遣愁绪。如《鹤冲天》一词所表达的: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变,争不恣游狂荡 ?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旧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依翠,风流事, 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柳永一生在秦楼楚馆厮混,与歌们流连往返。他不仅文才超轶,而且精通音律,成了歌所唱曲的的专业词作家。 据记载:“耆卿居京华,暇日遍游馆。所至,者爱其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者多以金物资给之。”可见他与女的关系绝不是一般嫖客与女的关系,而是知音、知己的关系。 柳永的词“好为淫冶讴歌之曲”,内容大多是“羁旅悲怨之辞,闺帷淫媟之语”;风格则是“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拍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之类。 值得一提的是,柳永因自己穷困潦倒,所以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理解、同情以至共鸣。他的词作除了对“女声色”有涉嫌猥亵的描写外,大多都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如: 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 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 。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迷仙引》)
柳永对自己的“红粉知己”能真诚相待。所以相传柳永死后,还是由“群合金葬之”,并有“吊柳七”、“吊柳会”等遗闻逸事。每当忌日清明,有的女还要去柳永坟上拜祭,“乐游原上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象柳永这样与女关系密切的文士并不多见。 B、晏几道的咏词 柳永之后,与之同调的还有晏几道。晏几道虽出身于显宦之家,但后来却是穷困潦倒,由盛而衰,所以他的词充满了伤感。“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晏几道有许多怀念歌的词作,如“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如“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等,写离愁别恨格调清新。又如《清平乐》: 心期休问,只有尊前分。勾引行人添别恨,因是语低香近。 劝人满酌金钟,清歌唱彻还重。莫道后期无定,梦魂犹有相逢。
当时又有“三影郎中”张先。《后山诗话》说“张子野老于杭,多为官作词。”《本事词》卷上亦云“张子野风流潇洒,尤擅歌词,灯筵舞席赠之作绝多。” 杨堤《古今词话》载:“张子野往玉仙观,中路逢谢媚卿,初未相识,但两相闻名。子野才额既高,谢亦秀色出世,一见慕悦,目色相授。张领其意,缓辔久之而去,因作《谢池春慢》以叙一时之遇。”词云: 缭绕重院,静闻有,啼鸾到。绣被堆余寒,画幕明新晓。朱槛连天阔,飞絮 知多少。径莎平,池水渺。日长风静,花影闲相照。 尘香拂马,逢谢女,城南道。秀艳过施粉,多媚生轻笑。斗色鲜衣薄,碾一 双蝉小。欢难偶,春过了。琵琶流韵,都入相思调。 张先的词追步“花间派”风韵,秀丽婉约,擅长描写女性的娟妍意态。除此首外,还有《醉垂鞭·赠年十二琵琶娘》、《南乡子.听二玉鼓胡琴》、《望江南·赠龙靓》、《剪牡丹·舟中闻双琵琶》、《定西番.听九人鼓胡琴》等,皆为咏之作。
欧阳修为北宋大儒,然而词作却与他的诗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面目。 《宋裨类钞》云:“欧阳修闲居汝阴时,二甚颖,而文公歌词尽记之,筵上戏喳年当来作守。后数年公自维扬果移汝阴,其人已不复见。视事之明日,饮同官湖上,有诗留撷芳亭云:‘柳絮已将春色去,海棠应恨我来迟。’”可见,他对二的眷恋。 苏轼在这方面比欧阳修也毫不逊色。王明清《挥麈录》记: 姚舜明庭辉知杭州,有老姥自言故也,及事东坡先生,云:公春时每遇休 暇,必约客湖上,早食于山水佳处。饭毕,每客一舟,令队长一人,各领数任 其所适。晡后鸣锣以集,复会圣湖楼,或竹阁之类,极欢而罢。至一二鼓夜市犹未 散,列烛以归,城中士女云集,夹道以观千骑骑过,实一时盛事也。
《春渚记闻》记有苏轼一则故事: 东坡在黄州日,每有燕集,醉墨淋漓,不惜与人。至于营供传,扇书带画 ,亦时有之。 有李琪者,小慧而能书札,坡亦顾之喜,终未尝得赐。至公移汝郡,将祖行 ,酒酣奉觞再拜,取领巾乞书。公顾视之久,令琪磨砚,墨浓大书云:‘东坡七岁 黄州住,何事无言及李琪。’即掷笔袖手,与客谈笑。 坐客相谓,语似凡易又不终篇,何也?至将撤具,琪复拜请, 坡大笑曰:‘几忘出场。’继书曰:‘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留诗。’一 座击节,尽醉而散。 周煇《清波杂志》亦记有此事,大同小异。 E黄庭坚、秦观、周邦彦的咏词 “苏门四学士”中的黄庭坚,秦观也都嗜好声,混迹青楼。王灼《碧鸡漫志》说黄庭坚“晚年闲放于狭邪。”李昌龄《乐善录》亦云“黄鲁直好作艳语,诗词一出,人争传之。”如《满庭芳·女》云: 初绾云鬟,才胜罗绮,便嫌柳陌花街。占春才子,容易托行媒。其余风情债 负,烟花部,不免差排。刘郎恨,桃花片片,随水染尘埃。 风流贤太守,能笼翠羽,宜醉醉金钗。且留取垂杨,掩映厅阶。直待朱( 车加番)去后,从伊便,窄袜弓鞋。知恩否,朝云暮雨,还向梦中来。 这首词把一个初解风情的女的娇憨与“风流太守”怜香惜玉的心情表现得含蓄蕴藉。 淮海居士秦观最受当时女爱慕。秦观词情婉俊逸,跌宕有致,为青楼所争传,每作一词,便不胫而走。如《南歌子》三首之一: 玉漏迢迢尽,银潢淡淡横。梦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邻鸡催起、怕天明。 臂上妆犹在,襟间泪尚盈。水边灯火渐人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
北宋末年著名词人周邦彦也是一位艳词的行家里手。他的词尤以表现青楼好看为最著。 帘卷青楼,东风暖,杨花乱飘晴昼。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 海棠花谢春融暖,偎人恁、娇波频溜。象床稳,鸳衾谩展,浪翻红绉。 一夜情浓似酒。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鸾园凤慵,娅姹双眉,画也画应难 就。问伊可煞口人厚。梅萼露、臙脂檀口。从此后、纤腰为郎管瘦。 (《双调·花心动》) 这种赤裸的色情描写,在唐、宋诗中绝不可见,而在宋词中却触目皆是。
豪放派词人如辛弃疾、陆游、张孝祥、陈亮等虽也多有“唤取红巾翠袖”以销愁的词章,但其内涵却是要“搵英雄泪”,寄寓的是民族的危亡之感。 及至偏安日久,英雄凋零,词风复归于绮靡,而且愈加雕琢,更趋纤巧,其中又以姜夔、吴文英、张炎为最。 姜夔为“南渡诗家名流,词极精妙。”他的词多表现羁旅客况、别怨离愁,刻意于字句声律的锤炼。他有不少作品写青楼女子的恋情,纡曲隐晦,情调感伤。如《解连环》:
玉鞭重倚,却沉吟未上,又萦离思。为大乔、能拨春风,小乔妙移筝,雁啼秋 水。柳怯云松,更何必、十分梳洗。道郎携羽扇。那日隔帘,半面曾记。 西窗夜凉雨霁。叹幽欢未足,何事轻弃。问后约,空指蔷薇,算如此溪山, 甚时重至。水驿灯昏,又见在、曲屏近底。念唯有,夜来皓月,照伊自睡。
姜夔词妙在含蓄,但内容单弱,所以“未免有生硬处。” 吴文英则更是一味追求形式,不仅有伤天真,而且词义晦涩。但他的咏小令,有的也还清新明快,如《玉楼春·京市舞女》: 茸茸狸帽遮眉额,金蝉罗翦胡衫窄,乘肩争看小腰身,倦态强随闲鼓笛。 问称家住城东陌,欲买千金应不惜。归来困顿才春眠,犹梦婆娑斜趁拍。 张炎生当宋元之际的乱世,有《山中白云词》。清人江藩跋张炎所著《词源》说:“玉田生(张炎)词与白石(姜夔)齐名,词之有姜、张,如诗之有李、杜也。”方之以诗坛李、杜,可见评价之高。 由于张炎身经丧乱亡国之痛,常于舞衫歌扇中寄托黍离铜驼之感,所以词风极为抑郁忧幽。如《意难忘》云: 风月吴娃。柳荫中认得,第二香车。春深妆减艳,波转影流花。莺语滑,透纹 纱,有低唱人夸。怕误却、周郎醉眼,倚扇佯遮。 底须拍碎红牙。听曲终奏雅,可是堪嗟。无人知此意,明月又谁家?尘滚滚, 老年华,付情在琵琶。更叹我,黄芦苦竹,万里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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