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史八卦] 刘彻和卫青的关系史

一、知 遇 

“既然离别难免，今生何必相会？”刘彻和卫青的关系史，在《汉武》里面，就是用这样的一句歌词结束的。然而，在故事的开头，他们还是和世上芸芸众生一样，“难免的相会”了。 

这里，首先就发生了一个疑问：他们是怎样相会的？他们的“第一面”见于何时、何地、又是何种情形？从历史而言，既然能把鸿门宴写得张牙舞爪的太史公没有写出这场“知遇”，那现在恐怕找不到这么详细的史料了。在电视剧里，则把两人的“第一面”处理为刘彻大婚当晚、送姐姐平阳公主出门时的……“偶遇”。 

唐时的“天下文宗”、大诗人王维有诗云：“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看来真不是盖的，这“偶”还真让卫青碰到了。只不过，“遇”是遇了，知不知呢？对卫青来说，皇帝，他是无所谓“知不知”的，因为这时候，他是既不可能“知”，也不见得敢“知”；但对皇帝来说，如果一个骑奴能引起他的注意，甚至让他产生“知”的兴趣，那问题可就不简单了。这方面，由于史料约等于零，只能从电视剧来分析。故事说的是：刘彻一眼就注意到了正在喂马的卫青，而且还问“那是谁”，后来又说“目光如炬”，跟着就是“有贵相”——这一连串足以给一个人一生定论的断语，让人不免怀疑，史书里那个给卫青算过命的人是不是早就给皇帝告过密了。要知道，古人是很相信“相面”这一套的，正儿八经的史书里记载的“生有异相”而最终贵极的人物不知凡己；电视剧让刘彻这么一个“古人”，又是“皇帝”，对一个初次见面（我怀疑，大晚上的，那个明显喝醉了的家伙看清楚人脸没有）说出上述的言语，多少有些先入为主的意思。 

因此，皇帝和将军真正的“知遇”、真正的“第一面”，个人倾向并非发生在这里。历史真实只能推测，但大概也应该发生在建章监、上林苑时代；至于电视剧，更适合的具体地点应该是“盗马”那一场。所谓“非常之事，必待非常之人”，其实，“非常之人”，总要遇到些“非常之事”，然后做出“非常之举”的。电视剧处理“盗马”这场正是如此——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在皇帝面前大喊什么“汉朝人没希望了”之类的话的；但也正是这“非常一喊”中展现出的非凡胆识，正是这“非常一喊”中电光火石般、晴天霹雳般、当头棒喝般的体现出的那“非常之人”对军事（马匹，其实关系着武装力量级数的提升）、对政治（女人，实质是以“和亲”为基石的汉初国策）的非凡见解，才让我们的皇帝真正“知”了将军。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知遇”，才是两个人这部关系史的真正起点！ 

至于大婚之夜的那些话，如果从戏剧张力的角度来说，删去恐怕更好。就让皇帝和他最杰出的将军在“第一次”有机会相识时擦肩而过，就让这两个以几乎相同的功业、在青史上共同留名的人先上演一出“路人甲乙丙丁”，就让我们这些捧心期待的观众叹息、遗憾，然后再到“盗马”那场的突然爆发——岂不大快哉！ 

从符合历史的角度说，似乎也该如此。《史记》和《汉书》的记载差不多，卫青的真正发迹，是在他从馆陶长公主那里“虎口脱险”之后，刘彻大概是带着点赌气才把他封为建章宫监、侍中，使他真正成为自己的心腹近臣的。此前，卫青恐怕真是沾了姐姐的光，才“混”进宫禁；而皇帝呢，根本没有认真注意过这个人，更不会像电视剧那样，一见面就“相面”、下定论了（好像在平阳公主府里还有一段，刘彻和卫子夫“更衣”之前，特别吩咐“待会叫卫青来一下”，记得不太清楚了，要是有，更过份）。 

呵呵，写到这里，有点跑题，这是刘彻和卫青的关系史，不是电视剧的发展史。回来回来，继续说。对于刘彻而言，电视剧里的“盗马”之后，他是真正的“知遇”了卫青；但对于卫青而言呢？他是什么时候“知遇”了皇帝呢？ 

有人要说了：你有没有搞错？向来只有皇帝“知遇”臣子，哪来的臣子“知遇”皇帝呢？有！古时所谓“虚君之术”，讲的就是士人挑选君主的技术标准，可见臣子“知遇”皇帝古已有之，电视剧里，连淮南王那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大傻蛋还劝李广“良禽择木而栖”呢！那么，卫青呢？ 

遇，他是“难免”了，皇帝自己主动送上门的要“遇”他，第一次是——没事偏要纡尊降贵的把姐姐送出门；第二次也是——郁闷时只想到姐姐那里去散心；第三次更是——要是韩嫣不盗马，当时在建章营当“弼马温”的卫青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自动送上门去。对此，除了慨叹自己的命数“偶”之外，卫青大概也不会想什么别的。但一说到“知”，问题就复杂了。 

皇帝赏识一个骑奴，愿意提拔他、重用他，他还有什么可说的？除了感激涕零、愿效死力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可是，他能没有别的想法吗？他能不观察、分析、评判这个将他的一生彻底改变的“翻云覆雨手”吗？他能不想“知道”一下，那个“知遇”了自己的皇帝，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君主吗？不过，这个问题，就要放到第二部分“伴随”里去讨论了。 

知和遇，也许只是一瞬间，但其实，人和人之间，最难的就是知遇——大千世界，众生不知凡己，我，为什么就偏要遇到你、知道你呢？这句话，不仅仅适合于情侣，将相、君臣，也适合于任何相遇并且相知的人与人。 


二、伴 随 

“知遇”之后，紧跟着的情节是什么呢？不是“隆中对”，也不是“长阪坡”，不是任何形式的建功立业，而是“伴随”——作为近臣，卫青“伴随”着更化改制失败后郁闷无比的刘彻，在上林苑的猎场和山洞之间，度过了郁闷而又充实的6年。
 
对于那些日子的具体情况，史料没有提及，至少是没有详细的描述。而电视剧，则实实在在的把卫青描绘成为了皇帝真正意义上的“近臣”，不但“形”近，而且心，也近。
 
说他们“形近”，是因为这一对到那时为止都不怎么显山露水的人物，一块儿默默的玩起了到那时为止还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战争游戏——操练羽林、了解匈奴、思索备战……无实权，但他们不在乎这一切，当然，说辛酸点，那也是因为“别的事情，朕也许还做不了”。

无论如何吧，这几年，和刘彻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卫青。电视剧里不是说“皇上整天都泡在上林苑”吗？而一直到卫青成为代车骑将军、奇袭龙城建功之前，他一直都鞍前马后的跟着刘彻东西南北的跑来跑去，可以说，只要有刘彻的地方，就有他卫青，观“径路”有他、寻姐姐有他、“军官学校”有他、饮酒围猎直到那场虚构的暗杀事件发生……全有他。狗监杨得意密告“贵戚有异动”，刘彻告诉的第一个人是谁呢？是卫青。没办法，谁叫他当时的职务实质上就是皇帝的“大警卫员”？ 
有些人终身相对，未必有一刻相知；但有些人“相逢倾盖便相知”，原因无他，心心相通罢了。所以，上林苑时代的刘彻与卫青之间，最重要的特征是“心近”；也正因为“心近”，此二人，才称得上真正的相互“伴随”。 

这时的卫青，可真是刘彻的“伴”啊！皇帝自古乃是孤家寡人，原本便没有“伴”；之于此时的刘彻，更是如此。除了“大行”的父亲，他的家人俱全，然而，太皇太后是“限制”、皇太后是“阴鹜”、舅舅田玢是骄奢淫逸、甚至首鼠两端的小人、妻子皇后阿娇是“没头脑的母老虎”、纵然是已经入宫、为他生下孩子的卫子夫，也不过仅仅是一个“女子”，至于满朝的文武，除了“建元革新”幸存的几个人之外，几乎全是前朝、甚至是前两朝的老臣！
 
于是，留在刘彻身边的，值得他全心信赖、托付与期冀的人，就越来越少。朝臣不说了，老臣中虽有窦婴这样的明智之人，但他并不真正了解年轻皇帝的鸿图远志；新晋的臣子中虽有主父偃诸人，才智识见俱有，但他们还不值得皇帝匆匆忙忙的付出信任；从小的伙伴中，张骞已经带着“凿空西域”的理想走了，韩嫣虽然忠谨亲近，但明显不是大用之才……只有卫青，只有一个“厚重少文”的卫青，总是不声不响的跟在刘彻的身边，总是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总是不折不扣的实践着他的每一个计划；“凑巧”，他还是一个武将的苗子，仅仅从夺权的角度考虑，刘彻也必然要以他为“伴”。 

然而，更重要的是，刘彻可以全心的信任卫青，因为以他的个性、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保证了他的绝对忠诚。那么，身处逆境之中的刘彻，还有比这样的卫青更理想的“伴”吗？刘彻告诉自己：没有！所以，当他说“上林苑是朕的养气之地”时，也没忘记嘱咐卫青一句“你也要好好锻炼”。可见，羽林的“士官学校”最重要、甚至可以说唯一的培养对象正是卫青！ 

现在，让我们回到“知遇”那一章里留下的内容：卫青在“伴”着皇帝，也在追随着皇帝；而正是在那“随”的过程中，卫青才真正的“知”了皇帝，可以说，也才真正的“知”了自己。
 
刘彻的坚韧、毅力、智勇胆略都不必说了，单单是一个“径路”事件，一句“匈奴人有的，我们要有；匈奴人没有的，我们也要有……时不我待”，就足以让任何见证者都触摸到年轻皇帝的雄心。但对卫青而言，最重要的时刻不在这里，而在于那天、当即将出使匈奴的王恢，询问皇帝是否有带给被迫和亲的姐姐的言语时，他得到了这样沉痛、无奈而又愤怒的回答：“朕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一个没心没肺、没有血性的饭桶，还能给姐姐怎样的安慰？！” 

了解一个人的最佳方式，莫若看到他心中最大的痛苦，因为只有凭借那痛苦的深刻，才能鲜血淋漓的刻画出一个人的真实形貌。和亲的姐姐，就是刘彻心中最大的痛苦，而目睹因真实痛苦而越发体现出真性情的皇帝，感于皇帝“知遇”之恩的卫青、多年“伴随”而与皇帝逐渐默契的卫青，早就让皇帝的鸿图远志浸染的卫青，怎能没有猛然的震惊、感动乃至“心有戚戚焉”？这一刻，他多半会突然想起自己当年那“非常一喊”，然后告诉自己：原来，对于“不疼爱自己的女人”这一条，皇帝心中的痛苦远比他来得深重！ 

于是，在这一刻，卫青真正的“知遇”了刘彻。你说卫青对匈奴人并没有刻骨铭心的家恨吗？这一刻，他有了；你说卫青对自己的前途设想没有鸿鹄之志的远大吗？这一刻，他也有了，因为那个“知遇”了他的人，给了他这样一种明确但又飘渺的目标，给了他一条需要艰难跋涉才能穿越的崎岖山路，以及一旦“会当凌绝顶”后那种让人不禁要怦然心动的无上荣光。按照《汉书》的记载，原先的卫青，也许当真胸无大志，才会对相面者的评价一笑置之；然而，就在这一刻，就在卫青“知”了刘彻的这一刻，他也第一次真正的了解了自己。7、8百年后，中国历史上一位无可质疑的圣君说出了：“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而在7、8百年前、上林苑山洞中的那一刻，中国历史上一位无可质疑的名将在一位毁誉参半的君主身上看到了自己、“知道”了自己。 

卫青视刘彻为“恩人”、甚至“亲人”，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但从这一刻开始，卫青已经把刘彻视为“知己”——而皇帝本人，早在数年前那“非常一喊”中就听到伯牙的琴音……但若无上林苑经年的相互“伴”与“随”，他们都无从知晓对方和自己胸中那蓬勃的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