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初的记忆,便是被母亲扛着回到她的娘家。
我出生后不久,父母在众人的惊愕中飞快办好了离婚,接着我就被判属于母亲。
在通往外婆家的小路上,有一丛青竹,在母亲肩上的我努力仰起头,在颠簸中望着青翠的竹叶离我越来越远。
那竹影绰绰的瞬间,是岁月的最初也是永恒。
栀子花落
由于父亲自私小气的性格,母亲这边的人都极端厌恶他,连带着他的女儿我,也总是成为亲戚们闲言絮语的对象。
外婆隔三差五就大声叫骂:“这孩子长大了就是王八蛋那种自私无情的性格!一无是处、吃里扒外,要是有一天她敢回去认那王八蛋,我就打断她的腿!”当她遇到不顺意的事了,就把这些话拿出来说说。
童年的心,是流年中一朵纯白的栀子,日后的蜚短流长,使无人理睬的花儿静静地、慢慢地调了。
仙人掌下
我很喜欢花,更爱仙人掌,它们绿油油的身躯中有着最柔软的心灵,胖嘟嘟的外表有横生的刺儿,挡风遮沙。我时常想,能住进它们的心里是不是就不会再受伤了?
有一次外婆生病了,躺在床上。我放学回来时,偷偷在门口看她,不敢惊扰她,可我没想到她却愤怒极了:“外婆生病了你都不进来看我,我养你这么大干什么?真是像极了那王八蛋。”
当同样地情景发生时,只是人物换成了我的表妹——她的孙女,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表妹进来,怕传染了她。
在讨厌你的人面前,你做什么都只是让他更讨厌罢了。
我变不成仙人掌。随着岁月的流逝,伪装的坚强越来越不堪一击,我没有坚硬的倒刺,只有饱经风霜的心,不知道有没有一只仙人掌能将我护在掌下。
荆棘开遍
舅妈是个女强人,她一个月的工资胜过母亲一年的收入,小时候的我总觉得舅妈是高高在上的,对母亲也有些不屑,也许是我的错觉,但我是真的不想让母亲被看不起。
那时候我住在舅妈家中,母亲为我买了很多彩色的发绳,因为廉价,所以质量不好,绑在头上也不舒服。
那天舅妈拿了一根,我吓坏了,生怕舅妈责怪母亲买这么劣质的发绳,就连忙把舅妈的皮筋拿过去说:“舅妈你的在这里。”
大家都凝固一般,神情变得很古怪,我很惊疑,而后听见很生气很嘲讽的语气:“你怎么能这么小气。”大概是因为我的理由太奇怪了,我也无法解释。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想不通为什么只有我每次都被误会,因为我有那样的爸爸,因为我的地位如此卑微,因为我的不善言辞?一次次的误会之后,我已无力辩驳。
我的心很苍凉,苍凉到没有办法解释,在这个家里没有温暖安慰,我好似走在无边的荆棘上,每一步都忍受苦痛,每一步都流下鲜血,每一步都苍老了心,我不知道这颗千疮百孔的心还能支撑我走多久。
芙蕖池中
外婆蹲下身抚摸表妹的脑袋:“在奶奶这里不好吗。”
“我想回家。”
外婆笑了:“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这里不是我家,我妈妈那里才是我家。”
“你姓什么?你爸爸姓什么?你妈妈姓什么?你和你爸爸一个姓,这里才是你家啊。”
“喔。”表妹似懂非懂地点头。
原来我没有家。
可惜我没有家。
花谢了化作春泥,叶落了可以归根,只是我没有家,即使像莲花一样长于淤泥之中也好,至少池下的湿泥是一份归宿。
秋蓬安处
有一种草在起风之时,随风而去,它就找不到家了。
在茫茫天地间,我停停走走,也只是为了找一个托付终生之人,
多少人是我生命中匆匆的过客,有谁能为我留一留?
在万丈红尘中,我寻寻觅觅,也只是为了找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多少风景曾擦肩而过,又有哪里能让我遮一遮风雨?
何处为家?
何处可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