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评论] 理想主义者的摇摆——小野不由美《十二国记·落照之狱》（有爱亲的回帖都整理到主楼）

　　【内容简介】

小野写中短篇的手法，就是在十二国记世界观的大构架下，用极小的事情来表述牵扯出自己的观点。尤其是《丕绪之鸟》与《落照之狱》，一者围绕景王阳子举行射礼的事情，一者围绕是否要判处某杀人惯犯大辟之刑（死刑）的事情，围绕一件从国家的角度来说很小的事，来表述一些需要人深思的，或者说是小野本人在思考的东西。

《落照之狱》讲述的是柳国法制及是否废除死刑的问题，对一个穷凶极恶的惯犯，不同的人，各自在不同的立场，而有不同的观点，从而引发矛盾，讨论矛盾产生的原因，以主角的视角对这些矛盾面前表现出的是迷茫与不确定性，没什么一定是对的，也没什么一定是错的，一堆人从各自的立场跳出来说各自的观点，也许一开始我们看的时候还有倾向性跟着谁人的思路走，看着他们争辩而思考，正如十二国记里其实从无绝对的好人或者坏人，只不过都是在自己的立场上做自己选择的事情，但渐渐矛盾越扯越不可调和，虽然事件还是该事件没有变大，但矛盾的解决毫无进展，角色们的争辩也毫无头绪，角色们是迷茫的，正如作为读者的我们在角色们的迷茫中一样在迷茫，最初以为可以倚仗的选择倾向在情节发展过程中却只能发觉此路不通。而角色在矛盾中摇摆不定的不确定性，对自己坚持的方向的迷惘，正从小野的《尸鬼》里的和尚的角色想法差不多。事实上，作者的倾向从始至终也没有很明确地表达，或者她想要表现的，不过是过程，那些矛盾的各种人物，矛盾背后的各种不同角色之间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虽然结果有不确定性，但思考过程与言语的表达倾向本身，大概已是作者想法了。又或者有些问题，是否需要死刑或者只需终身监禁这个问题在现实层面里也是社会上争论不止的，小野本身进行了长足思考，并借诸角色之口予以表达，但即使是她考虑到了方方面面，也不等于问题就有了绝对的答案。人性如社会，本就不能走极端。

瑛庚作为司法的裁决者，是摇摆不定的，因为他实实在在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事实上在十二国记那样既架空，又有些民主体制的世界里所谓天道，所谓玉座的存在，让小野塑造的人物，所谓的王与官员或者罪犯，都既有人性的多面性，但某个角度来说角色们又都是比较单纯的理想主义者，他们都希望能有尽善尽美的选择，都希望国家能向好的方向发展。然从《华胥の幽梦》的《归山》一篇中已经彰显，柳国已在失道的路上，如果说《归山》表达的更多的是在失道的时候民众的盲目心情的话，那么《落照之狱》就是活生生的柳国颠覆相了，从为是不是要判处某个罪犯死刑的问题上就看的出来。纠结的并不是罪犯本身，或者也不仅仅是人道主义是否要实行死刑，而是大厦将倾，已有征兆而无计可施，或者说不知如何去挽救的绝望感，或暂还只是强烈的预感。

而对于瑛庚来说，要不要实行死刑，就是一个令他难以下决定的事情。所以三个官员反反复复地思考，有各种顾虑，很难下决断。一时左一时右，即使周围人包括妻子从人情有着鲜明立场给予压力，依旧难以取得平衡。一方面他觉得作为司法量刑者需公正脱开人情的角度，另一方面他又觉得罪犯罪无可恕。然死刑并不仅仅是死刑而已，柳国在十二国中素来以法治而不是苛刑著称，刘王言明废除死刑，说刑法不是为了刑罚，而是为了教化人，从而才有犯罪之后黥面之说，柳国社会很宽容地给予罪犯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在这个法治社会中，人性本是善良而宽容的，即使是对罪犯，况且即使是量刑判处死刑，善良的人心会反而去计较，“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自己反而会有侩子手的罪恶感。而罪无可恕穷凶极恶毫无悔改之心的惯犯，杀人者无罪恶感，而非量刑者会有罪恶感。同时，是不是要恢复死刑，开了先例以后会不会不能起到减少犯罪压抑恶劣事态的作用，却反而变成滥用刑罚加速失道过程？

罪犯是不是该死，是犹豫的一方面。死刑是不是应该恢复，是影响到刑法与国体的另一方面。同时因为颠覆引起的所有人尤其是民众的不安心理，如何排解，如何化解，又是一方面。罪犯与死刑包括瑛庚这个官员，都只是柳国失道道路上的一个片段罢了。作为读者，我们很明显地知道柳国正在颠覆的道路上，虽然刘王始终没有正面出现，也始终没有给出为什么法治秩序井井有条的柳国为什么在一百二十年上就开始颠覆，但各种人们难以抑制也难以理解的矛盾与不安心理会在颠覆的过程层层涌现，比如这次这个杀人惯犯狩獭，或者天灾与妖魔等等，为了使秩序能够保持，理想主义的官员们肯定一边在迷茫也不安着一边会用尽各种手段来消灭矛盾，“就像在一个倾斜的国家涌现出的妖魔一样，各种不调和的因素也会继续涌现出来。为了将这些破绽一一清除，人们将用尽各种办法来做出各种了断，”从而将国家发展的道路导回正轨，死刑只是其中的一种手段。

“——但是，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国家在倾斜。……就这样崩溃下去。……不论是国家还是人民。”

所以，死刑与否，最终瑛庚给出选择其实并不重要，甚至于哪个我们都可以接受，小野也能自圆其说。重要的是人性的思考，是层层叠叠的矛盾争辩，让我们看见的真正有深度的思想火花。思虑的方方面面过程，几个角色就把事实上并不麻烦的事情给解说复杂化了，但复杂化的东西，才是小野的重点所在。

这不过是柳国颠覆过程中的一幕罢了，看《归山》的时候就有跟豆子言及，小野真真正正在十二国记的框架内开始挖掘深度，从而让这个故事很有思想性。几个正传多讲的是升山或者建国的国家走上正确道路的故事，都是“希望”，而暂时只有柳国是走向“绝望”的颠覆与失道的道路上，所以怎么写都不能不令人心怀好感。

——谨以此篇，怀念被我失联的豆子，及旧年。

《丕绪之鸟》我怎么记得很久前就有网友翻译了？不过《落照之狱》是去年的中篇，因为翻译的人一章一章地翻，等不住所以攒到现在才看。其实你也可以去写写感想或评论？小野的奇幻贵公子跟尸鬼都大好，不过显然都偏推理方向了。

银英也好，十二国的正传整体也好，总觉得要写东西，会发现东西太多无处着笔，只有拿中短篇下手了。

阳子初穿越，说实话我觉得倒是满正常的，一来可以反衬出前后的变化与成长，二来，说实话会软弱也是人之天性，反而把一开始的心理刻画的比较细腻，尤其是“苍猿”的存在，越感觉越有味道，苍猿初看是个很诡异的存在，但因为他越发能看见她的内心，杀死苍猿（剑鞘）那段也好，噩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面具场景也好，都很传神。如果说外在的人物关系矛盾的复杂性被小野简化了的话，那么内在的人物心理矛盾刻画与各自心态被描写的很好。

《风之万里 黎明之空》果然是最后一话开头的场景大好么。场面很开阔，效果很好。这也是我觉得动画大气的地方所在，人设并不如时下的美型，包括银英的动画也是，但一样觉得还是那样最好。

小说的话，我倒是没觉得不好啊，文字能表现一些更深刻的东西，而动画更能在气势与场面、情节上拔得头筹，所以一直觉得十二国记的动画很不错，但还是与小说各有千秋。

《奇诺之旅》啊，动画比较平淡 =v= 好像收了很久了也没扫完，掩面。不过作者我觉得倾向，起码在落照跟尸鬼里不是特别明显的，或者说作者本身就是跟主角一样在摇摆不定的，所以我才说，表现的也许是矛盾本身，而不是给出最终的答案。

死刑的问题嘛，始终在争执不下吧。即使是执行者大概也会有“我杀了人的心理负担”，尤其是西方还涉及人道主义与人文主义的矛盾，所以比较纠结。也有些国家是用类似安乐死或者终身监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