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更修文] <半世风烟>作者:水成文_A级授权

    眼下正是酷暑时节，乡下人景都不太下田了，门前的田边小路也没什么人走过了，都在家里避暑罢。外婆的宅子很是清凉，跟空调房似的，我呆在里面，一点也感受不到外面的热浪，这种徽派大宅普遍都如此。

    置身在乡村，虽说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放眼不是青山就是绿水，每天喂鸡锄地，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思，但没有电脑手机MP3，也实在是闲得要发霉。我这次回乡，说是想回归大自然，陪陪外婆，其实是躲老爸老妈，谁叫我中考考砸了还告诉他们重点高中没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匆忙回乡下也没带个什么玩意儿来。

    “丫头，红豆酥做好了。”外婆端着一盘点心来到厅上。

    “哎，来了。”我应声道。外婆的红豆酥真是一绝，香甜不腻口，我最爱吃了。

    “外婆，您这红豆酥真香，跟谁学的啊？”我边吃边问，问完又觉得白问了。外婆年纪那么大了，指不定还是像我这么小的时候学的红豆酥，哪还记得啊。谁知外婆说道：“还不是王婆，她可能耐了，会好多种玩意儿，还会摸脉呢……”

    “是卖您宅子的那个王婆吗？”我问道。

    外婆脸色一变，说错了话似的，敷衍道：“就是你外公生前的朋友，我也记不太清了。”说完就匆匆进了厨房了。

    看着外婆的样子，我又觉得更好奇了。王婆这号人物，是妈妈告诉我的。这个人还真是有些传奇，只不过和外婆的渊源中，又有些诡异，这也许是我妈叫我不要在外婆面前提及王婆的原因，不过今儿是外婆自己漏嘴的。对于她的好奇，更多的是因为她离我的时代并不远，有时总觉得，如果我早些出生，说不定就能见到她。

    那会儿我妈还是个大姑娘，也还未认识我爸。外公那时已经去世了，我妈和外婆俩住在一个不大的房子里。我妈什么都听外婆的，外婆担起家中大大小小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外婆日渐觉得这房子破旧、小了点，想重新置办个房子，又由于外公去世后留下一笔他一生积攒的积蓄，所以换个不是很豪华的房子还是有希望的。

    村里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女人，便是王婆。王婆没有老伴，听说她有一个儿子，一直在外漂泊，有一次她儿子回来了，也只抛给她一个女婴就又出门了，王婆说那是她孙女。于是王婆和女婴老小相伴，就住在外婆现在的宅子里，没人知道他的家世和过去，但她的确是很早就守着这座宅子了。村里要有人生个什么病痛，都会去找王婆，也只能够找王婆，

    因为那会儿只知道王婆懂一点儿医术，能够治些简单的病痛。治了病，适当收点钱，也就能够糊日了。所以全村人包括外婆都挺敬畏她。

    王婆这人的性格应该是比较乖张的。一来她是个老人，二来又深受村里人的敬佩，就难免有点自傲。据说她除了给人看看病时都不太会与其他人交流。

    那日，外婆患了腰痛的病疾，这可真是要了命的事，我妈就搀扶着外婆去找王婆。他们在外院的水井边遇到了正在洗衣服的王婆，便说明来意，王婆说：“跟我来吧。”那口气有点冷、不情愿似的。

    我们从厨房的小木门进入，穿过厨房，来到紧挨着的大厅。外婆扶着腰坐着，王婆进了内堂去拿药物。在这等的期间，外婆便望着王婆宅子的大门口。因为外婆和我妈是从厨房的门进来的，所以没有走大门口。外婆望着那两扇挂着铁环的大木门，门前是青石门槛，透过大门的视野竟十分广阔——门前是一亩田，田边是很多村民们进山下田的必经之路 ，再往前越过几大片田，则是村口的石桥，更远处透过几丛杉木竟还能望见黄色的大马路。房子坐北朝南，位置也十分好。

    再看看里边，房顶十分高，黑色的瓦透着几星太阳光，一座老木阶梯可以通向二楼，墙本是白墙，不过现在看来有些昏黄，各面墙之间嵌了也被涂白的木柱子，那柱子的白也有些剥落。再看地上，是青石板砖铺的。外婆忽然对这房子心生喜欢，便对王婆说道：“这屋您俩住大了吧，不如卖了置办件小点的。”

    王婆猛然回过头，怪怪地说：“这屋不卖！”狠狠望了一眼又去准备药去了。

    外婆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缄默地拿了药便走了，心中很是可惜。

    外婆和妈妈就那么过着，期间也没有停止觅房子的事，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价钱和房子都合适。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后，有一天，王婆神色凝重地带着已长成小女孩的女婴来到了外婆家。

    “你是不是对我那房子感兴趣？”王婆有些急匆匆地问。

    “王婆，这是……”外婆知道房子有戏了，但不能表现出太想要的样子，以防价钱谈不拢。

    王婆拿出一个纸袋，把一些证啊什么的倒在桌子上：“我觉得你说得对，我要去城里觅一处房子，所以这座大宅准备卖掉。价钱就这个数，你不同意就算了。”王婆用手比划出了一个数，脸上是不容商辩的神情。可以看出，外婆对这个数还是挺满意的。

    于是买卖就成交了。外婆问王婆暂时有住处吗，王婆说她在村口的小草屋里过一夜就进城，外婆觉得不好意思，想挽留她在宅子里过一夜，谁知王婆坚决不肯，匆匆走了，临走说以后无论如何最好不要卖宅子，就算卖也不要买给外人。

    王婆所指的外人，大概就是指外村人罢。

    谁也不知道王婆忽然肯卖房子的真正原因。不过有人看到，昨晚有一个男人来到了王婆家，据说是王婆在外的儿子回来了。他背着一个大行囊，深夜回到王婆家，继而是激烈的争吵、哭喊，然后这个男人就又在夜幕里离去了，没有人看清他的模样。

    第二天，照例应是王婆进城的日子。那天清早，外婆正盘算着乔迁的事，就从大门口看到村口围满了人。外婆觉得有些不妙，就匆匆赶了过去。来到村口，拨开人群，外婆就昏了过去。原来，外婆看到的是王婆和她孙女蜷缩在碳堆里被烧焦的尸体。

    居然没有人发现王婆当晚经历了什么，使她和孙女第二天就变成了尸体，变成了碳头。

    村长叫人弄走了尸体。有人猜测是谋杀什么的，有人说可能跟她未曾露面的儿子有关，但都无可查证了，毕竟这村这只是个小村子，王婆也没有什么亲戚为她叫冤。只是外婆十分内疚，病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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