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
于一凡的话,刺痛了我。
我还清晰地记得,在他们229的房间里,放着床的小阁楼上乱糟糟的,空无一人。我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室内空调冷冷的,屋里空荡荡的,轻声说的话都象是拿了麦克风。天花板上的灯光,是泛着旧的黄,有阁楼挡了大部分,一楼暗得像地下仓库,拐角的厨房更是一片漆黑。
于一凡在我身边,体温却不暖,我只感到厌倦。
为什么会厌倦?只因得不到期许中的温暖。
我的那套,哀怨又大度的语气,光风霁月的表情,完美无缺的说辞,熟练的表演,就是厌倦的证明。
我知道你,于一凡,你不过就是和嫂子异国了,心里空虚,想让我代为填补么?什么所谓的给我疗伤,不过是对自己的自私和饥渴的放纵。可我何其宽容。空虚寂寞冷?我陪陪你便是。
我也知道你,王子轩,与其说你根本没想清楚自己爱谁,不如说你根本就没有感情。你的那些小媳妇儿小家子气的幼稚感情,怎么配,称得上是喜欢?你学不会爱,读不懂喜欢。我又何其大度,教你便是,虽然教会了,你也不会用来温暖我……
这两个人,浮夸在浮夸的世界里,不过空长了一张阳光的脸,其实心里,不过是,荒烟蔓草,空白虚无。人说的绣花枕头,就是这个样子。
我坐在于一凡的寝室的沙发上,手中捧着借来的他的电脑,身边坐着满脸纨绔颓色的于一凡。他翘着二郎腿,忽闪着长睫毛,看着我撒娇,是浪荡的样子。那样熟练地搂着我,好像我真是他妹妹。而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以上讽刺哀怨的文字。
听着他令人恶寒的撒娇的话,突然回忆起一个人。他、于一凡、王子轩,他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一类人。那些最腐朽最奢华最颓靡的东西,在他们身上显露无遗。而我一边不屑着,一边纵容着,好像帮凶。
结识他是和王子轩分手后了,我心知就算子轩再回心转意,以自己的傲气,也不会再有什么结果,就想尽办法要忘掉他。我最爱的作者书里说,把那些想忘却的写下来,就能快些忘掉。我就尝试着写,却越写越无从下笔,越写越刻骨铭心。后来我才看到,书里把过往写下的女主,也不过是空长了思念。
这时,盛琳说,有个学长想找女朋友,问她来着。当年的当年,我曾在食堂遇见这个学长,夸赞了一句,长得挺帅。遂被盛琳当作说明介绍给学长。
学长是个优秀的学生,小忆也是个优秀的学生,盛琳如是说。
我无奈道,你的下一句是不是,俩人门当户对?这流程太像古代相亲了……
盛琳道,你不是正好要疗伤嘛这个权当疗伤了。
我抽了抽眉毛,盛琳啊,是不是我把你教坏啦?在不告知对方的情况下贸贸然用对方疗伤所产生的后果是比狗血还八点档的事呀呀呀!
于是我和他正式交往了。
学长不是废话的人,攻势很猛烈,也很吓人。他经常用的短信有“……咩~”“……吖~”,这让我很是惊悚。其实我这么要强的人,一向最讨厌撒娇的小男生。
他这样行径,就和今晚的于一凡别无二致。
还有他规定的昵称,我叫他的,必须是最狗血的“老公”。
还有,每天早上我都收到一条索吻短信,每天晚上都收到一条激励学习的。总之和他交往以后,我的世界观各种颠覆……
之前说过,我这个人,一向很执著。为了能顺利的更新文文,必须等到家长睡了再起来更。因此经常熬夜,且性喜咖啡,气不顺时偶尔会蹦出几句隐忍的、低沉的“MD……”还有许多习惯比如偏好短发不很注重外貌饮食结构紊乱之类。
听上去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这些习惯,都不是一个标准的女孩子该有的。
当我把这些习惯说与他听,他说,……,包容一切,你爱我就好啦~~~
笑。
包容一切,那明明是我的句子。你拿来用上,却怎么都显得不够珍重。
曾记得我给他的句子,一句一句都是珍重的承诺。
他和我告白,是发上短信的第三天,我说,我相信你的爱不廉价,所以我爱你。
他问我要情话,我说,等我想说了,等你想听了,我说给你听。
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是打情骂俏,没有一句话是从真心里说出。
不是不愿真心,只是尚未明白什么是真心,到底还是没动真心。如果还不知道什么是深刻,那么多珍重的话,你怎么说,都是玩笑似的滑稽。
笑。
分手了。
他的挽留,短信的结尾,仍是撒娇的样子,
“最后挽留一下……”
“挽留什么?”不是我迟钝。只是为什么。我们是昨天分的手。你的挽留,迟了一天呢……
“还是在一起吖~”。我笑了笑,找个理由,正经回了。却把记录删掉。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那个符号。它好像赤裸裸地证明了,在幼稚面前,真心有多可笑。就好像在婴儿面前,钻石有多廉价。
所以,有什么可挽留呢?
那么为什么,我要挽留王子轩呢?
我很,茫然,不知所措。
从回忆中抽出时,于一凡正喋喋不休。我拿出一派可爱的不忿颜色,和着于一凡的话头道,你说说你说说,我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遇见的人都和王子轩一样有表子没里子长着一张共产主义的脸做着一些小资产阶级的事呢?终于逗笑了他,这段子够他笑一会儿,短时间内总不至再来扰我清净。
那一夜,迷途的我都和于一凡在一起,在他的寝室。我写文写了通宵,希望借此清醒。
期间和王子轩什么的来往了几趟。他看到我和于一凡炕头炕尾地坐着,一个抱着计算机,一个捧着手机,俨然一副和谐社会的缩影,想歪了。我回骂道,妈的……丫和徐馨不是说好了要订披萨大家分享么?!老子等了仨小时,丫死哪儿去了?!
他笑笑,说,啊,刚刚在徐馨房间来着,披萨不订了。还有啊,别骂人,女孩子骂人不好。
我内不出息的老哥立马抬眼,呦,在徐馨房间来着纳。还说我们,我和我妹,一家的。你和徐馨倒挺不错呀……
我承认,我醋了,确确然,醋了。
我跳下床,看着哂哂的王子轩,眼中俱是不服输的挑衅,我微笑看他,说,你们不也他妈的骂人?我告诉你,老子很少骂人,我一般只骂一个人。就因为这个人实在太他妈的讨厌。
这是实话,看见他,我只想骂他;看不见他,我连骂人的兴趣都遗失,只习惯伪装得热情,或是淡漠得真实。
他看着我笑,不置可否的样子。
而我也不知道,只骂一个人,是指摘了谁的行径可恶,还是显了谁的位置特殊,被谁珍而重之地放在左胸的位置,一直一直。
离开了。因为那晚于一凡的话,不甘心看着自己再次堕落。
大巴上回头后望,圈子就在那里,哪一个成员都是临时的,缺了谁地球都是能转的。而我刻意的回避,就算被发现了也没有人会挽留。
于一凡需要我的温暖,他让我陪他。我看着他的表情,不争气的小媳妇儿的浪荡而腐朽的,我最看不上的表情。却仍旧哄小孩子似的,抱歉啊老哥,这几天不能陪你了。
于一凡眉眼一横,切,合着你老哥就值一电脑啊?明天不借你了!
只好顺着毛抚,抚平了再给好送回去。其实,不过电脑而已。好借好还便是,凭的扯上这许多交情,都是虚的假的。
这几天,都和室友在一起度过了。室友叫蒲书瑶,是个标准的女孩子。不骂人,不熬夜,不早恋,不喝致癌的咖啡。小卫道士一个。她做派古板严肃,和我一屋真是糟蹋了。为什么我俩会一屋,那也是凑巧。
初到美利坚的那个晚上,夜色朦胧,老师们说,两两自由分组进房间。她杵着箱子,孤零零地站在Hotel门口,不知所措的样子。和她打招呼的姐妹朋友们,都两两领了房卡。我拖着行李,微笑地看着她们一个个组好了房间。那些以为有交情的,原来都有更好的交情啊……
我微笑地走向她,我不想和最后剩下的那个组组,那样不仅会被带队的老师怀疑社交能力,也不利于寝室和谐。我礼貌开口,我们两个一组吧。她点头。
不过我们也算互补,研究水龙头咖啡机用法都得我来,早上订闹钟带房卡都得她来。她和圈子里的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有一天晚上,她说,她好讨厌喜欢骂人的那个女孩儿和那些男孩儿。我哑然失笑,既而风度翩翩地潇洒回答,他们那,就是内样儿人。我心想,可算捡到宝了,这年头,有这思想的人不多。
为了躲避王子轩和于一凡,我几乎分分秒秒都跟她在一起。我试着聊天解闷,好歹也算把闷解了,去太空营之前的后三天过得还舒服。只是当她说起我们外出滑滑梯那晚有个杀人犯熗击13人逃跑后,我的小心脏抽动了一下。Thank God!总算还活着。
想象力丰富的大家都以为我俩搞基了,这是学姐们在去太空营的飞机上跟我说的。我一方面觉得对不起自己,一方面觉得对不起书瑶。明明是为了王子轩的……
到了阿拉巴马,是中午十一点多了。坐大巴去太空营的途中,我不巧从大巴窗里窥到天空一隅。天色蔚蓝,绵云朵朵,葱郁草坪一望无际,几棵繁茂的树错落在草坪上,蜿蜒的公路时隐时现。如画的风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色。几个电线杆将太阳刺目的白光隔断,可以想象外面潮热的空气。
假如总是这样温暖的,湿漉漉的舒适,就好了。
本想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的,不料世事总比天气难料,算盘打翻了。高中部的都是国际营的。我和书瑶,只好拜拜。抬眼看了一下腕牌,队名,GANYMEDE。再去看看众人的,“一不小心”瞥到王子轩的,也是GANYMEDE。
你问我做何感想?一开始当然挺有感想,不过当我知道我的大部分熟人都在这个队时,就没什么感想了。能有什么感想?于一凡在,徐馨也在,这两个让我说不上喜欢多一点还是厌倦多一点的人。
去了寝室凤凰屋,很默契的,徐馨、夏晴和我一起住,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我失恋了以后,和她们格外对脾气?
午饭后徐馨和夏晴就商量着调组的事。徐馨和夏晴来此的原因和目的都只有一个——BF。虽然这么做着实奢侈了,不过人家不缺钱,权当是出国演一场flirting game,又有何妨?徐馨和夏晴的男朋友在一组,却不是我们组。她们想调走,顺道要拉上个垫背的,想拉王子轩。我看见王子轩一脸无奈,嘴上应着,却又时不时冒出一句,调组多麻烦啊,这组挺好的。
笑。
你说这组好,那就留下来吧。
趁人潮汹涌,我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说,别调走。他似是没听到,却不回头。我又对他说一遍,你不要调走。言语间是严肃的意味,也并不在乎他如何反应,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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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谷原创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