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 梅英

      今天老家的二嫂打电话给我，说村里一位邻居奶奶去世了，叫戴梅英，享年82岁。二嫂说她生前劳苦，死后后福倒不错，儿孙都回来了，连常年不回来孙子也回来了。我和这位邻居素不相识，且她算是得享天年，就没引起任何涟漪。晚上回家，把消息告诉婆婆，婆婆大为感慨，絮絮说出梅英的一生。我这才看到一位苦情女人悲苦的一生。
      梅英幼失怙恃，由祖母抚养成人。长大后，嫁纪姓丈夫，生了三儿两女，生活总算有了奔头。谁知丈夫于35岁不幸身故，留下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个女人实在无法养活五个幼儿，梅英想改嫁，找个男人依靠。哪知族人不允，尤其是丈夫的亲侄儿。这位侄儿与梅英年龄相仿，其妻子难产身故，以各种手段逼迫梅英委身于他。梅英无父无母，娘家无人出头，为了五个孩子，不得以屈从。此后，便犯天下大不韪。乡人们指指点点，常有人偷偷问她孩子称她侄儿丈夫(无法律身份)为“哥哥”还是“爸爸”。娘家的族兄弟，困难时未伸手，等梅英带侄儿丈夫上门，拒不接待，声称引以为耻。
     年复一年，梅英的五个孩子长大成人，除了大儿子，都成家立业了。大女儿生了一女儿，为躲计划生育，把襁褓中女儿给梅英带，回婆家继续生儿子。二儿子到上海拾荒，也生了一女儿，同样给戴梅英带，说过继给大哥，从此不管不问，自己回上海拾荒生儿子。后来，他真生了儿子，也慢慢发达，在城里买了房子，但是！他声称以母亲为耻，把女儿扔下后，几乎从不回家乡，也不奉养母亲。三儿子夫妻是混子，生俩女儿也扔给戴梅英。两口子继续在外面浪荡。
     梅英陆续带大四个孙女，也服侍那侄儿丈夫归了西。自己却得了一种怪病。身上长出蘑菇一样的瘤，破溃流水，痛苦不堪。说是无法医治。大儿贫困，二儿远离，三儿浪荡，估计是无钱医治。病了两年，外面的儿孙从来没有露面，所幸她领大的孙女一直照顾她。
     婆婆说梅英心善，家里有棵桃树，在饥馑年代，自己上顿不接下顿，桃子成熟了，她仍会大方地摘一些送予邻居。她三儿子家的小女儿，其实不是她亲孙女，是儿媳在外面胡天胡地的结果，但梅英视如己出，一样抚养长大。
     婆婆讲述完梅英，我真是气血上涌，大骂她夫家、娘家两边的族人，骂她那以一己之私而置她于舆论中心的侄子继丈夫，更骂她那狼心狗肺的二儿子。
     梅英，多典型的中国女人的名字，她一个人，背负了男权和礼教桎梏传统女人的所有苦难。
     现在，一切总算结束。
     乡人说她死后还算有福，因为她二儿子带着她27岁的孙子回乡奔丧，葬礼还算体面。
      屁！
      希望她只是来人世历劫，希望她来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