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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被 宸章 执行提前操作(2023-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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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七夕，原本我作为一只单身狗，不必也不想出门的，人实在太多了。但无奈闺蜜的电影优惠券即将过期，加上我身边的群友、同事一直在唠唠叨叨《封神第一部》，不由自主的被安利了，于是我们俩昨天就去看了看。只能说，不论是什么电影，在节庆之时看，体验感都直线下降——厅小、人多，除了没心思看电影的情侣，还有偷拍偷录的、在现场放土味音乐的，还有带着很小的孩子来看的，不一而足，让人没法好好欣赏并沉浸在电影里，非常失望（不是对电影失望）。
电影已经上映两个月了，票房破了22亿，豆瓣评分也逼近8分，不仅是国产奇幻/玄幻类电影中的翘楚，更是在整个内娱电影中都难逢敌手。至于暑期档寥寥的几部外国大片，更是在20多亿面前俯首称臣，退避三舍。且不论是否有水军在不断刷分，或是偷票房等嫌疑，观众能不断为它走进电影院，甚至一刷二刷三刷，就足以看出它的优秀之处，不吹不黑，客观评价。
导演乌尔善，想拍封神，拍出一部好的封神、足以在中国乃至世界影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封神，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真正拉到投资、选好演员、开机杀青，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在这个过程中，乌尔善说，自己想拍中国版的《指环王》三部曲，因此封神这个故事，按计划来看，至少三部打底（毕竟现在很多系列电影为了票房和故事的完整性，会把最后一部拆成上下两部拍）。
但其实，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想法：人，一旦有了所谓的参照物，或是对标，就会下意识的、不由自主的去靠拢、去参考、去致敬，甚至在很多细节处会有着对标物的影子。封神也不例外。虽然很多评论里，几乎没有提《指环王》与封神之间的异同，但我的确非常熟悉《指环王》三部曲，十几年间反复重温，看了几百遍，可以说是烂熟于心了，因此在看《封神》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进行对比，时不时能翻出熟悉的场景和设计，看的心里可谓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但，从豆瓣评分，以及影史票房来看，《封神》到底不如《指环王》。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不能全部甩锅给导演或整个团队。两者之间错综复杂的对比，也让《封神》对标时的豪言壮语变成了一个笑话，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较，更是我们传统古典文化与现代工业化文化的一次碰撞与交流。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写《封神》的影评，说不定我们能窥见国产电影一些出路方面的探索。
鉴于我本人非常喜欢《指环王》三部曲，看了很多遍，之前也写过和了解过相关影评，因此在态度上可能会不自觉的偏向它，我努力保持客观，请见谅。
一、想拍出好故事，首先有一个确定无疑的文本。
第一条，可能就会让大家一脸懵逼：什么叫“确定无疑”的文本？我说这个，是指原著是单一版本、没有多版本的情况。大家或许都知道，《封神》和《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不同，它不是一位作者独立完成的，而是从很古早的文献慢慢发展下来，变成志异、变成故事、变成我们新中国成立后经过各路专家校注选定的版本的。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主线故事可能没有变化，但支线故事、人物成长和结局会有很多不同。作为观众来说，你熟悉这个版本的内容，我熟悉那个版本的内容，在认知上会造成差异。导演在选取情节上，必然要有所取舍，这就造成了会讨好一部分观众、也会得罪一部分观众。并且，在取舍的过程中，是不是经典的剧情会被放弃，选取那些不被人重视的内容呢？这样的选择，对于整个故事的叙事、以及电影要表达的内涵，是否有帮助，这也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比如这次的封神，就是根据宋、明两个版本的文本改编的，去掉了大家耳熟能详的一些情节，比如酒池肉林、炮烙之刑等，去掉了原著里想当血腥残忍的一部分（也可能是为了过审）。但对于年纪大一点的、看过之前版本的观众来说，会有点懵逼的感觉：熟悉的情节都没了，故事几乎是全新的，为了能看明白，就得投入更多精力到电影里去，不断思考、跟着剧情往下走。
但《指环王》不同，原著就是J·R·R·托尔金独立完成的，文本单一。不论是作者那个时代的读者，还是我们现代的读者再去看，故事情节没有变化，人物还是那些人物，结局依旧是那个结局，无形中降低了迈入门槛，对观众比较友好。
二、珠玉在前，讲出新故事更难。
《封神》的影视化版本太多了，毕竟有“妲己”这个充满情色意味的角色在（妲己我们稍后分析），而且一代又一代的影人重拍，拍好拍差，总能吸引一部分注意力。有的版本忠于原著，甚至可以代表原著，珠玉在前，新作想要讲出更好的故事，难上加难。《封神》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窘境。但是乌尔善也是成功了，从前人很少探讨的一个角度出发，探索了“父与子”、“权威与自我”的关系与变化。其实呢，“找到真正的自我”几乎是每个电影都会涉及的主题，不算新鲜，但乌尔善用质子们美好的肉体作为冲开观众心防的刺刀，在欣赏颜值身材的情况下，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想要表达的精神内核，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第一部的成功，有喜悦有惊喜，但也为导演和主创们带来了更大的挑战：后面的故事要怎么讲才好？能不能有更多的角度带给人惊喜？上一段我们只是讨论了《封神》的版本，但它衍生出来的故事，比如哪吒、姜子牙、杨戬、申公豹等等人物角色的内容，也有很多，而且更加丰富丰满。接下来，太师闻仲班师回朝、天界的神仙们也已经露面，会不会是神魔大战呢？会不会又让人间遭殃呢？
回到指环王，它从一战时期，托尔金写出问世，就影响了欧美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注意，是读者，不是观众。为什么呢？因为受到技术条件的限制，加上原著本身的内容也很庞杂（托尔金甚至编写了精灵语、矮人语、魔多语等不同语言和语法单词），影视化非常困难，除了彼得·杰克逊的经典三部曲，其他版本寥寥无几，既没有可以参考的地方，但也同时没有了禁锢，可以让他随意讲故事。
好在，PJ本人就是原著的忠实粉丝，原著的地位可以比肩我们的四大名著，也是入选过学校教材的。而且，受影响最深的是70、80那一代人，也就是所谓的“垮掉的”一代。那个时候，听流行音乐、磕d麻、看《魔戒》是一种不可逆的潮流。在拥有庞大粉丝量基础、前面没有珠玉光辉的情况下，只要肯用心，想拍好这个故事，不是难事。
而且，《指环王》上映之后，几乎没有仿作，官方续作也是PJ原团队亲自下场拍的《霍比特人》三部曲，对前三部也有呼应，总算没变成狗尾续貂，自打脸皮，贻笑大方。
三、内核上，神or不神，艰难的抉择。
《封神》，顾名思义，缺少不了神的身影；《指环王》，又名《魔戒》，也是有一套完整的神魔体系的。但能看得出，乌尔善的眼光格局很大，他不想过多的将神的无边法力，过早的引入到关于人的故事里。第一部里，有神魔出现吗？有；有神魔出手吗？也有；但主要的故事是什么？是人，是“儿子”与“父亲”之间的角逐与纠缠，整体反映的是人性，是人的欲望和野心。
《指环王》呢？干脆将神赶出了所有的故事，具体体现为：神的宠儿，精灵，也是会被杀死的。精灵是托尔金最宠爱的一个种族，他们死亡之后，灵魂会回归到“瓦林多”这个神之领地，在那边继续生活，还是个精灵。但是在三部曲里，观众们见到这个场景了吗？没有。精灵战士在战场上死亡，就如同他们的人类和矮人同伴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灵魂这么一说——实际上，在PJ的电影里，精灵只不过是另外一种人类而已。
再说反派。《封神第一部》的反派，是纣王，明确无误，他是个人，也是会受伤、会死亡的；《指环王》里面的反派，是魔君索伦，他不是个人，就是个大眼珠子，甚至只是个“意象”。他没有实体，在正片故事里没有参与什么剧情，具体的反派都是他的属下、他的附庸、他的傀儡，比如萨鲁曼、比如格里马，甚至是正派角色们的心魔。《指环王》的“去神化”更近彻底，也对原著文本的这个方面更加颠覆。
最后是欲望。《封神》里面的一个细节，是太子殷郊一直不相信自己一直敬爱的父亲是个坏人，他坚定的认为是狐妖迷惑了他。但在宗庙里，殷寿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是有狐妖不假，但他没有被迷惑，他的野心与欲望就是如此庞大，如此邪恶。妲己呢？她是狐妖，更是纣王欲望的象征，即使没有妲己，纣王就没有办法弄死自己的哥哥、父亲，然后上位成王吗？不会的，妲己是他在展示自己真面目之前的最后一层遮羞布、挡箭牌，是他欺骗自己的理由与动力。
《指环王》也讲到了欲望，这个欲望的象征，或是说载体，就是那只至尊魔戒。原著里说，索伦用自己的力量、残忍、无情，在末日火山的烈焰里铸造了这枚魔戒，有了他，他的力量会大大提升，还能统帅送给其他种族的戒指。这是欲望，也是野心。但魔戒离开他，沦落中土之后，这个欲望就不再是成为“天下共主”，而是逃离真实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有多可怕呢？作为“迈雅”（巫师）的甘道夫不敢触碰；作为神明宠儿的精灵不敢留它在领地；作为开启人类时代的人皇，甘愿成为护戒队的一把剑，也未曾碰触；作为意志不坚定的半身人，妖怪咕噜从一个正常的人，有名字的人史麦戈，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爱自己也恨自己，爱魔戒也恨魔戒；持戒人，霍比特人在最后，也屈从了自己真实的想法——真实的自己，真实的人性，就是这么复杂又弱小，宝贵又可怕。
此外，《封神》里面的神，其实也是人。一开始，神仙们在纠结由谁拿着封神榜下凡，一群神仙，修炼千年，不敢碰触，因为一旦碰触，就会法力全失、变回人类。你看，被人类捧上神坛、顶礼膜拜的神，也是如此怯懦、胆小、自私啊！反而是只有四十多年“修仙龄”、“人性尚存”的姜子牙，愿意担此重任、舍去一身法力，来到人间、破除天谴。
所以，神，究竟是什么呢？无非是人类想把自己本身的劣根性统统去除，塑造的一个完美偶像罢了呀！
四、故事里的女性，宁愿花瓶，不愿桃色。
终于说到妲己了。她是故事中唯一的女主角，虽然戏份也很少。关于“狐妖是纣王欲望象征”这一点，我们已经讨论过，不再赘述。我觉得乌尔善拍的好的一个地方，就是去除了妲己“桃色”、“淫荡”、“厌女”的元素，把她当成了一个人来塑造。
提到妲己，我们想到的就是美颜、暴露、淫荡、甚至部分版本还有“勾引伯邑考失败后恼羞成怒，蛊惑纣王把他杀了”的情节。毕竟妲己，是史上第一个著名的亡国妖妃，自带那些buff——男人们一旦失败，背后肯定是女人在作乱——这样的偏见与歧视，让妲己的形象几乎固定了。甚至，一些粗制滥造的网剧，比如阿娇拍的那版封神，估计让妲己露肉，已吸引男人的眼球。
但这一版不一样，没有酒池肉林，伯邑考被杀也没有妲己的推波助澜，甚至妲己一开始也不是用美色勾引的纣王。妲己是美，美貌只是美貌，她和纣王能够沆瀣一气，是因为知晓彼此的野心和欲望，知道彼此能够助力，更像是合作伙伴。在寥寥的戏份里，妲己的形象固然花瓶，但能够去掉她身上乌七八糟的凝视，已经是一点点的进步了。
至于姜王后，这个角色戏份更少，人物形象塑造的也更加淡薄——不过是一国之后、一家正妻、贤妻良母，这样的角色，太多了，和花瓶妲己比，更没有可看性。
《指环王》中主要的三个角色，精灵公主、精灵女王、洛罕公主，都是女战士，在20多年前，这样的女性出现在大荧幕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们的形象更近立体丰满，而不是单纯的好、坏之分：在好中，有坏有犹豫；犹豫之后，找寻到属于自己的道路，继续无畏前行，这才是真正的大女主！
五、致敬还是借鉴？影子无处不在。
一开始我们就提到，一旦导演心里有了某对标物，自己在拍摄和设计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往那边靠拢。你说这是抄袭也好，致敬也罢，让人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是非常熟悉影版《指环王》的，即使不能倒背如流，也是知道各个情节的设计的。在看《封神》的过程中，总能发现这些小细节。比如一开始的攻打冀州城，其实有点《指环王》两军对战的场面，可惜就那么一点儿……接着是杨戬从殷商大殿里冲出来，踩着一个破门板往下滑楼梯，在《指环王》里也是精灵王子干过的事儿……这样的场面还有一些，不再过多阐释。
其实这不是个坏事，毕竟我们也要向好的内容学习参考，又不是某电影的“逐帧翻拍”。我想，只要肯用心，一定能拍出自己的风格和特点来。
加油吧！封神！就是别再“对标”《指环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