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接近 海拉尔 时降低了高度，一条细细的长河在大地上蜿蜒，展现出夸张的线条——仿佛是一连串的“Ω”符号连接而成的，这是北方河流常有的形态。
广阔的大地上起伏着平缓的山丘，那就是 大兴安岭 了，山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黄色，初看之下，仿佛裸露的岩石，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已经换上秋装的森林。
今年的秋，似乎来得格外早啊。
上一次来这遥远的北方已是2015年，一晃又过去八年了。八年足够改变许多东西，随着年龄增大，对许多事物的念想，也在慢慢磨灭。所幸的是，仍然有一些向往，并未随时间褪色，它们仿佛记忆中的琥珀，从年少时代以来，一直忠诚地陪伴着我，从未改变。
“北方情结”就是如此，我不知它最早起源于何时，只记得初中时，就开始对着课本上、磁带上的北方风景浮想联翩，也会在秋风乍起的时候，想象它们起源之地的模样。
从那时起，北方对我来说，就与下面这些形容词联系在了一起：清冷、沉郁、明净，宽广……那是一片神秘的土地，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仿佛更接近“万物皆空”的终极真相，正是这样的特性，让它对我具有一种永久的吸引力。
2023年，当我再次行走在这片土地，我依然沉浸于这种情绪之中，它没有丝毫减淡，甚至在岁月的淘洗下，变得更加精纯、珍贵了。
在机场取好车，进入 海拉尔 市区，随处可见的烧烤店、不时入耳的 东北 口音、色彩明快的建筑，还有带着炭火味的干燥空气……无不彰显着这座北 方城 市的特点，让刚从南方来的我们，充满了新奇。
安顿好住宿，房间窗外是熟悉的北方的天空，高远而清澈。
城市的建筑正被地平线上的夕阳映照着，这里的夕阳似乎也更加温柔了，点点光亮和温暖，在迅速笼罩大地的寒冷夜色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这场景，对我而言也是熟悉的，这是十多年前在 北京 读研时，秋冬季节常有的画面，清冷、空寂而又美丽。
走向森林
从 海拉尔 向东，车子经过宽广的原野，两边是秋收后的大地。在 牙克石 离开高速，穿过这座小城，就驶入了一条不起眼的小路——X302，也叫“牙伊线”。
第一次来 呼伦贝尔 时，就是从这条路走向 大兴安岭 的，这里远离热门线路，没有什么游客和景点，只有最真实的北方风景——农田、小镇、曾经的林场。
沿着这条路去 根河 、再到 漠河 ，似乎成了我心中走向 中国 最北方的一条朝圣之路，这一次，我依然想从这里开启旅程，就像一种仪式。
八年之后，路变得更荒僻了，它大概从未被修缮过。脆弱的冻土路基，让它退化成了一条遍布坑洼的土路，轿车只能缓慢地前行。我一度怀疑自己的记忆，直到找出当年的游记，才确信它曾是一条水泥公路。
不过，这也说明此线路一直未被旅游开发，路上车辆依然很少，秋收季节，一些巨大的农用机械驶过，带来土地的气息。
路边是成排的杨树，已经染成了完全的金黄色，在天空中舒展着。阳光下，无数叶片随风摆动，为大地带来一抹明媚的色彩。
说到 呼伦贝尔 ，人们大都被这里的草原和森林吸引，其实，这里的田野也是动人的风景。在秋天，丰收过后的大地，如同翻滚着黑色波涛的海洋，这海洋来自千万年生命的积淀，又将养育一代代的人类。
黑色海洋被成排的杨树分隔，杨树间是一条条乡间的小路，从入口看去，这些秋天的林荫路格外迷人。于是沿着其中一条向里驶去，直到路面过于泥泞才折返。
停在半途，四下是完全寂静的天地，两端是伸向远方的金色长廊，阳光透过上方的枝叶，在地面撒下斑驳的光影。
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北国之秋了吧，宁静、深沉而又绚烂。
继续沿着牙伊线前行，大地的起伏开始增多，周围可以看见低矮而平缓的山丘，山上是层层的树林。 大兴安岭 来了，你不知道它究竟是在哪个精确位点来临的，只是不知不觉中，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它的怀抱。
从农业区进入林区，树也发生了变化，从杨树变成了白桦与落叶松。当你看到它们，就意味着已经进入了 中国 最寒冷的地带。
白桦与落叶松，是 大兴安岭 最迷人的风景，对我来说，几乎从来看不厌。这些高寒地带的树种，褪去了一切尘俗的气息，干净、纯粹，仿佛只属于那拥有漫漫冬夜的、遥远的北方。
两百多公里的路，都在茫茫的林海中穿梭，每过一个弯，都可能带来一片让人惊叹的风景。视野开阔时，可以望见山坡下的河流、铁路、小镇，时而公路又进入森林深处，像一条隧道，穿行在树木的海洋中。
路旁时而可见一些小岔道，通往森林更深处，一辆载着柴火的拖拉机，从一条小道缓缓驶出。我们也好奇驶入其中探索了一段。路越小，越有被森林完全浸没的感觉。树林中，只有稀疏的阳光、浓郁的松香、纷飞的小虫。
日落时分，到达北纬50度纪念碑，这是牙伊线上少有的景点，八年前就曾在这里留影，此刻，在暮色中，沉寂的森林公路边，只有AI配音的景点介绍循环播放着，仿佛人类文明丢在太空中的一个信标，带着一种荒谬的味道。
一旁的库都尔河，是 黑龙江 的源头之一，此时正在夕阳之下，静静流淌在森林之中，消失在远方的转弯处。水面泛着波澜，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大兴安岭 的河水总是那么清澈，像这里的空气一样，没有任何杂质，让人惊叹。
落日映红了河边的树林，让秋天的颜色变得更加绚烂，但那光线又是柔和的，像是一幅油画。
入夜继续前行，路况依然没有改善，对于轿车来说，平均车速很难超过每小时40公里。这200多公里的路，用去了远比预期更多的时间。
黑夜中的森林，显得格外神秘，整条公路几乎只剩下我们一辆车，停下来后，周围是完全的寂静，灯光照亮之处，映出落叶松整齐的身影。东方天空上，升起了一轮明月，那氛围就像《魔戒》中梅里和皮聘遇见树人的法贡森林。
我突然庆幸起这糟糕的路况了，正因此我们才置身在这夜晚的荒野中，看到大森林的另一面。
如果开着的是一辆房车，或者有宿营装备，我真想在这里过一夜，好好感受这夜晚的北方森林，这是属于黑熊、树人、精灵的世界。
伊图里河镇，八年前路过时也是晚上，当年灯光下的火车站、宿舍楼，还有让我好奇的当地人的生活，都曾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如今却很难再寻觅到那些场景，也许很多地方都变了。
这些沿线小镇的旅游设施十分简朴，伊图里河的夜色里，只亮着一个孤零零的灯箱，显示着“宾馆”二字，是的，连名字都省了。
过了伊图里河镇，转入了G332国道，路况才算转好。到达 根河 已是晚上九点，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此后再没遇到如此长距离的烂路，不过这一天收获的风景，也是完全值得的，相比从 海拉尔 到 根河 的主流路线，牙伊线全程位于 大兴安岭 森林中，景色更加原始荒凉，游客和车辆也少得多。
后来在网上搜索“牙伊线”，才发现出来的结果都是吐槽路况的，对我们来说，早知如此大概也不会开轿车走上这条路，不但要忍受一路颠簸和龟速，还有一定的爆胎、托底风险，其路面状况，大致和当年的丙察察相当。幸运的是，我们顺利走完了这段路，也收获了别样的“越野”体验。
牙伊线，和伴随它的牙林铁路，都是当年为了运送木料修建的。2015年， 大兴安岭 停止伐木之后，这条公路大概就没有了维修，和沿路的那些小镇一样，变得荒芜了。
敖鲁古雅
根河 是 大兴安岭 林区最大的城市之一，位于 呼伦贝尔 旅游的主线上，与牙伊公路相比，这里热闹许多，旅游设施也十分完善。
一早起来，天下起了小雨，在路边买了早饭——豆腐脑、油条、还有某些叫不出名字的北方早点，然后开到一个小区里，坐在车上慢慢吃，不亦乐乎。
敖鲁古雅景区，位于市区西郊，原本是政府规划的鄂温克人定居点。八年前，自驾车可以直接开进去，如今这里建成了游客中心、观光车等景区设施，自己开车是不能进了。
游客中心外观还挺好看的，里面出售的纪念品，质量也不错，都是与鄂温克族相关的工艺品。相比国内其他许多景区，这里虽然也商业化，但至少设计水准还是在线的。
景区最让我们喜欢的就是那座博物馆，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鄂温克文化博物馆，展览内容非常丰富，质量也很高。我们认真地看完，用了接近两个小时。
我们还看了一部50年代的黑白纪录片，在那个年代，鄂温克人还按照古老的方式生活着，如今是再无法看到那样的场景了。
鄂温克人也是更广泛的环 北极 民族的一员，是这类民族在 中国 境内的少有的遗存。从 北欧 的拉普人、 科米 人，到 俄罗斯 的埃文基人、涅涅茨人、楚科奇人等，再到格陵兰和 加拿大 的因纽特人……甚至北美印第安人，都与鄂温克人有着十分相似的文化习俗。
因此，在这里所看到的，实际上也是整个地球最北方人群的样貌。
景区里最热门的打卡点，应该就是不远外的“原始部落”了，在这里，你可以近距离地观看驯鹿。
就像落叶松、白桦一样，驯鹿这种动物，也带着一种属于北方的气息。看到它们，就会自动联想到那洁白的冰原、广袤的森林。它们来自那片天地，也如同那片天地的化身。
它们是有灵性的动物，神秘而又恬静，仿佛属于神话世界。
敖鲁古雅定居点的建筑是 芬兰 一家公司设计的，带有浓厚的 北欧 风格，别有一番风味。房子的屋顶十分陡峭，说不清是顶还是墙，上面镶嵌着天窗。房子的平面布局狭长，像是维京人的长屋。
原本 中国 境内的使鹿鄂温克人就不多，现在年轻的去城里了，年老的去世了，剩下长住此地的大约就一百来人，也许还要更少，许多住宅已经被改造成了民宿。
景区的艺术中心，据说是从前的锅炉房改造的，也很有设计感。这里展示着许多描绘鄂温克人生活的绘画，还有“ 中国 最后的女酋长”—— 玛利亚 ·索的旧物和照片。
在艺术中心的纪念品店，我们买了一只小驯鹿毛绒玩具，带着它走完了 大兴安岭 的旅程。
雨一直下着，远处的景色隐藏在云雾中，带来一种北方特有的阴冷神秘的氛围，与昨天阳光明媚的秋色判若两个世界。
明天天气会有所好转，我们决定到时再踏上新的行程。这个下午，就回头往伊图里河方向开一段，看看昨晚漏掉的一些风景。
阴雨天的森林，别有一番意味。山间铁路，穿过尽染的层林，伸向迷雾的远方。秋色已深，我们宛如进入了一个童话王国。
布冬霞部落
第二天，天气好转，上午去布冬霞部落，布冬霞夫妇是鄂温克人，也是当地开办民俗旅游的试水者，他们原先在离 根河 40多公里的森林深处放养驯鹿，接待慕名而来的游客，现在已迁到了离 根河 市区不远的营地。
即使这里，也依然不容易找到，在雨后泥泞的乡间小道上行驶了许久才到达。
一下车，营地里热情的黑狗就朝我扑来，在我裤子上留下好几个足印，我只能苦笑着等待布冬霞大姐呵住它。
和敖鲁古雅景区不同，这里的驯鹿自由地在林中行走着，并没有用缰绳系在树上，布冬霞说：“那样对驯鹿不好”。
不过，这里也并非驯鹿理想的乐土，这片森林不够大，需要额外运来苔藓喂养鹿群。而传统的使鹿部落，都是让驯鹿在大森林中自己寻找苔藓的。
至于为什么把营地迁到这里，我没有问，也许靠近城市，生活更便利，游客也更容易前来吧？
虽然并不是真正的“部落”，更像一个场景还原式的景点，不过在这里，我们确实看到了一些鄂温克人当年生活的影子。驯鹿们在落叶松间行走，吃着嫩草，清脆悦耳的鹿铃声在林子里回荡着，仿佛有一种催眠作用，让人觉得眼前所见不是真实的，而是一个充满诗意的梦境。
其中一只雄鹿在发情期，不时喘着粗气，布冬霞让我们不要靠近它，她一直在不远外看护着，后来换成了她爱人肖四。
这里很安静，除了我们就只来了一个游客，原先期望与两口子聊聊天，了解他们的生活和鄂温克人的过去，但他们似乎没有什么表达的意愿。大概他们与太多人讲述了同样的故事，早就疲倦了，而这城市边缘也不同于大森林深处，他们并不那么寂寞。
对他们来说，我们只是一批普通游客。而我也意识到，这里和敖鲁古雅景区一样，是个商业景点，只是游客更少些罢了。
我并无批判之意，任何人在他们的位置上，都会厌倦了外人的猎奇，只能把这当作一门纯粹的工作。
后来在满归附近，也路过几个类似的“部落”景点。
那些文学作品、纪录片中描绘的充满诗意的鄂温克生活，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完全消失了，如今我们只能在这些景点里，通过驯鹿、森林，还有展览的用具，去想象那些生活的影子。
根河
根河 ，静静流淌在城市边缘，这是一片开阔的湿地，河汊之间的小洲上，长满了秋天的树丛。
河边广场上，几辆自驾车并排停着，车主们在一起做饭，直播的男人在房车里用夸张的语气说着话。但总体上，这片开阔的天地是安静的。
正午懒洋洋的阳光下，我们漫步在空旷的广场、河岸上，又登上拉索桥，看着河水流淌，享受着在路上的自由。
没有行程压力的旅行，总是最惬意的，去哪个方向、停留多久，都随心而定。遇见什么样的风景，也是上天赋予的缘分，令人惊喜，也更加珍惜。
街道边一排高大的杨树，叶子已经黄透，在秋风中落下，纷纷扬扬，停下拍摄了许久。当年在 北京 读书的时候，在校园里、大街上，也常见到这样秋天的杨树，齐整地立在路边。
路过一条小河，河边是成片的平房，停车走入其中，在小路间探索。这里的房屋很有 东北 特色，每家都有木头栅栏围成的小院，里面种着菜，养着花，阳光静静照耀着那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在这里，过去的生活似乎还在延续，几十年如一日。
一路向北
离开 根河 ，继续向北前行， 根河 到满归的这一段路，景色是极美的，这里的森林，似乎比牙伊线更加原始荒蛮，越往北走，就越深入 大兴安岭 深处，远离文明世界的影响了。
并没有太多地停下拍照，很多时候只想单纯地体验那种感觉，不想将其打断。许多美好的感受，也不是可以浓缩到一张照片或一段视频上的，那是一种整体的身心状态，来自各个感官接受到的环境信息，也与个人的记忆、此前的情绪有关。
白桦树明亮的树干，不断在窗外划过。牙林线的小铁路，就在距离公路不远之外，在林木间时隐时现。
路况整体不错，时速可达60公里以上，比牙伊线好得多。
过了阿龙山后，时而可望见远方一座高耸的锥形山峰，那就是 大兴安岭 北部的最高峰——奥克里堆山，海拔1500多米。这是一座远古的火山，至今山顶还留有巨大的火山口遗迹。此时在暮色中遥望它，那高大而对称的身型，如同一个外星文明的巨型纪念碑，散发着神秘气息。
奇妙的事情来了，正当导航显示距离满归只有20分钟车程，我们已经开始讨论晚上吃什么的时候，一道路障拦住了去路，指示牌显示：前方修路，请往左侧绕道。
绕行的是一条小土路，之前的雨水让路面覆盖着一层湿泥，行驶在其上，会不断感受小范围的“漂移”，只能慢慢前进。小路完全被荒蛮的森林包围，一直朝西延伸而去，既没见到任何岔路，也没有转弯的意思，而这是与满归相反的方向。
就这样过了许久，眼看卫星定位离满归越来越远，在这路上已经开出了十多公里，我们越来越忐忑不安，夜幕渐至，也顾不上任何拍摄记录，只能边开边期望早日遇见一个明确的指示牌，或者路本身转向正确的方向。唯一让我们保持坚定的，是此前一辆超过我们的SUV，它并未返回。除此之外，就没见到任何人烟。
终于，在一次停车判断方位时，我听见了狗叫声和人声，继续往前不久，就遇到了几辆停着的货车，司机们告诉我，这是正确的绕行线路，再往前开17公里，向右转，就可以到达大路。
接着，如同神迹一样，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整列的同向车辆，跟着这些车，以准确的40公里时速行驶着。
两边的白桦树干在车灯的照射下，反射着雪一般的亮光，远处的道路上方，日落很久后的天空，还带着一些淡淡的余光，我的思绪也在漫无目的地漂移着。我想到了过去的鄂温克猎人、 俄罗斯 的马车夫、二战苏军的车队，他们大概都见过这样的场景吧？
终于走上了大路，车速提起来了，离满归还有25公里，周围依然是不见人烟的黑暗森林，不过心情是放松了下来。此时看到之前超过我们的那辆SUV正停下来换胎，看来是在前面的烂路爆胎了。
月亮在云层后面隐隐透出光芒，公路在林海中蜿蜒向前，小Q说，这氛围让她想起了《哈利波特》里的禁林。
到达满归的时间，比预期晚了两三个小时，点了两个菜下饺子吃，这家餐馆味道很好，但老板夫妇也很随性，此后我们两次来，都没见他们再开过门，似乎 东北 这边做生意都这样，有点像欧 美国 家，没有东南沿海那么卷，有的人也许会因此抱怨，而我却完全理解，甚至喜欢这样的生活态度。
次日又是阴雨天，我们一早就出发了，景色依然是美不胜收的，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像行驶在画中，或者一个巨大的虚拟现实空间中，里面看不到任何杂物，只有金黄色的森林，还有蜿蜒在其中的柏油路。
第一次来 大兴安岭 的小Q，已经彻底被这里的秋天征服了，看过不少美景的她，面对 大兴安岭 的秋色，也和我一样，只有无尽的惊叹与沉醉。
想着回来的时候还能路过这里，而且雨天弯曲的山路上，停车不太安全，就没怎么拍摄，一路到达 漠河 。
漠河 ， 中国 最北方的城市，到处是西式、俄式建筑，和 东北 的其他许多城市一样。我们走到“中俄国际商贸城”，这片巨大的建筑让我想起了 莫斯科 的古姆百货大楼，只不过是各方面的简化版。如同克里姆林宫塔楼般的尖顶，耸立在飘着雨雾的天空中。阴冷的空气里，传来摊贩扩音器的声音：“XX元XX个，便宜了……”，把我带入了某种模糊的记忆。
商贸城的入口也是有些浮夸的西式风格，看样子大概建造于2000年代，进入其中，高耸的屋顶下，是售卖各类小商品的店铺，说不清是购物中心，还是批发市场，目之所及都透着一种豪爽的气度。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 俄罗斯 商品和顾客，毕竟， 漠河 虽然与 俄罗斯 一河之隔，但并没有口岸，最近的口岸是远在数百公里外的 黑河 。
商场里来往的看似都是当地人，小Q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来此地，但我却在这里，似乎看到了贾樟柯电影中的画面，或者《铁西区》之类纪录片中的场景，总之，这里有着某种真实的生活，未经修饰，又带着某个时代的影子。
离开 漠河 市区，继续朝着 中国 最北的村庄——北红村前行。
阳光时而出现，但更多时候藏在云层中。这里的白桦树几乎完全落了叶，只在一处路边，有片令人惊叹的金黄，给灰调的天地带来一抹亮色。
到达北红村时已是黄昏， 黑龙江 在面前平静地流淌，对面的 俄罗斯 已经近在咫尺，可以清楚地看见那边山岗上的一棵棵 青松 ，那里似乎完全没有人烟。
沿着一段土路开到村外，这里的江水更加开阔，西方的晚霞映红了江面，深秋的岸边，长着低矮的灌木，这也许就是当年的知青们看过的画面吧。
夜晚的北红村，空气中飘荡着烧煤的味道，我俩都很喜欢这种气味，大概它唤起的是儿时的记忆。
民宿老板娘对我们说，她的脚崴了，今天不想做饭，建议我们去外面解决晚餐。“没问题”，我们早已习惯了 东北 乡镇的服务理念，在这里，顾客和服务者是互相尊重的，不存在现代社会里那种“跪舔式服务”。这种把劳动者当作人看待的理念，反而让我们感到很舒服。
村里貌不惊人的超市，大概也是 中国 最北的超市了，昏黄的灯光下，游客、本地人、边防战士进进出出。奇怪的是，这偏远的地方，超市里的物价却很厚道，一点没坐地起价的意思。
买了俄式啤酒、酸黄瓜、蓝莓汁、方便面，带回房间当晚餐，这富有地方特色的搭配，也是颇为可口，尤其酸黄瓜，即使最没胃口的时候，我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可惜国内很少能见到。
林中小路
早晨起来，天空半边阴沉，半边明朗，看手机预报，西边的天气好得多，头顶的云层正以缓慢的速度东移。于是决定先往西去洛古河，晚上回来，次日再去东边的 乌苏 里浅滩 和龙 江第一湾。
从北红村到洛古河，往返就是300公里，但为了更多的阳光，也只能如此，好在这北境森林一路都是风景，多走几次，也不至于让人厌倦。
路过一处叫“神龙湾”的地方，此前从未听说过，只见门口停着许多车，有不少游客，于是也下车前往。
沿着白桦林中细细的小路向前走，你并不知道这路将把你带向何方，只见路的远方露出一小块天空和远山，这种感觉也很好。
走了十几分钟后，来到一座观景台，面对着下方开阔的河谷，一条河流在这里转过了巨大的“Ω”弯，就像北境的许多河流一样，近乎夸张地迂回婉转，仿佛不想离开，只想停留在这森林里。
对于这片地区来说，我们来得是有些晚了，满山的树木大多落了叶，余下一片苍茫和萧瑟。
洛古河，也是 黑龙江 边的一座村庄，位于 黑龙江 更上游， 额尔古纳 河与石勒喀河在那里汇合，其后的江水始称 黑龙江 ，因此洛古河也被称为龙江第一村。
想到那里去，是因为听说那里比北红村更加纯朴。
从北红村出来，沿着G331国道西行，一百多公里的路，总体路况很好。但快到洛古河时，又遇到了修路，工人们说得修到天黑，让我们回头走一条小路绕行。
想起了之前快到满归时的绕行经历，难免有些忐忑，不过回想起来，我们真要感谢这些意料之外的修路，让我们得以深入这北境森林的腹地，拥有与它零距离接触的机会，尤其这一次。
根据工人的指示，顺着大路往回开几公里后，遇见一个护林站，走进其中，说明缘由，登记信息后，护林员就打开了小路的道闸，还告诉我们寻路的方法——顺着主要的车辙走，遇见岔道就选择左手，很简单。
记得登记本上，这天此前只有两辆车的登记信息，去洛古河的车子本来就少，这条小路就更荒凉了。后来的两个多小时，我们也只遇见了一辆车。
一进小路，就好像穿过了一个结界，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周围变得彻底安静，整个外面的世界都消失了，只有高高的白桦和落叶松陪伴着你。在这里，我们不再是森林的旁观者，而是完全置身于其中了。窄小的土路在树木间蜿蜒向前，如同一个无声的向导，正把你带往一个秘密的精灵王国。
这是属于精灵、林仙、树人的世界，不过此时，只有恼人的小飞虫迎接我们，后来才知道，这些飞虫就是夏天的草爬子变的，也就是那种骇人的蜱虫。好在长翅膀后，它们就不再吸血，只是大概喜欢血的本能还在，总喜欢围着人飞舞。
在幽深的山谷中前行一段后，小路开始在山坡上回转爬升，笔直的落叶松，挂满金灿灿的细针叶，如同卫士一般挺立在两旁。整条路就像是一道金色的长廊，美不胜收，让人只想永远走在这样一条路上，没有终点。
不知不觉来到山岭高处，透过树的间隙，可以望见远处的大地，也都披着彩色的秋装，北方的地势很开阔，似乎在缓缓降低，最低的地方大概就是 黑龙江 了。
茂密的森林，总会显得黑暗幽深，但这一段林中路，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相反，秋天的落叶松是那么温暖、明媚、绚烂，走在其中，仿佛被阳光包裹着，让你感到浪漫与安宁，甚至想融化在那一片灿烂的秋色里。
这种美，具有战胜一切的能力。
走走停停，两个多小时后，才驶出这片大森林，汇入主路，洛古河村也不远了。
洛古河
洛古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原生态，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民宿和餐馆，还有几栋房屋正在商业化改建。想来也是，一个地方能在网上被你看见的时候，大多已经小有名气、不再淳朴了。真正原生态的东西，只能像此前那段林中路一样，全靠偶然的机缘发现。
在村里转悠了一圈，寻找那些依然带着过去生活气息的角落。还被边防战士邀请去参加了一个国庆升旗仪式。边疆的升旗仪式，别有一番意味，最动人的，还是那些在国境线上挥洒青春的年轻战士。
公路穿过洛古河村继续向西延伸，我们也好奇地继续向前探索，直到十几分钟后，遇见“黑蒙界”的标志牌，这个黑蒙界，比起满归到 漠河 路上那个黑蒙界，曾经来过的人肯定少多了。
这里的检查站不让通行，需要专门的许可证。从这里往西南，直到内蒙的奇乾村之间的广大区域，是 中国 版图上“鸡冠”的背侧，也是最人迹罕至的边境地区之一，极少有游客到访的记录。
这是北方最后的秘境， 大兴安岭 的最深处。大概正是因为这些检查站，让它一直没有被世人打扰。
回到洛古河，在江边等待日落。江面像水银一般，快速而平静地流淌着，带着冰晶一样的纹理，仿佛一部分江水已经开始了霜冻。
天空布满了各种云彩，呈现出丰富的层次，在夕阳的映照下，宛如一块绚丽的调色盘。
日落之后，夕阳余晖把云彩的边缘染成了绛红色。每当我们以为最美的已经结束的时候，光影与色彩又变幻出了新的、令人惊叹的画面。
北境的晨昏，雨后初晴的时候，大自然就会为你上演这样一场绝美的视觉盛宴。
直到上车离开，在后视镜里看见西边的天空，依然忍不住停下拍摄了好几次。
进出洛古河的大路修好了，不用再绕那条林中小道（夜晚走那条路还是有些不安全的），一口气再开了150公里回到北红村。
老板娘今天可以做饭了，点了 黑龙江 里捕捞的鱼，鱼肉很鲜美，又在 黑龙江 边吃，心理因素的加成让滋味更好了，我们赞不绝口，老板娘自豪地说，“我们这的冷水鱼味道不一样，不会有腥味。”
北红村
第二天终于迎来一个有阳光的早晨，拿起相机在北红村闲逛起来。北红村虽然开发地早，但也没有过度商业化，还有一半左右的房屋依然是老房子，住着原来的居民，这里的人靠打鱼和村外的牧场为生。民宿老板娘告诉我，以前他们冬天在江上打个冰窟窿，放下渔网，过一阵子就可以捞上满满一网鱼，现在鱼没那么多了。
走在这里，到处是富有 东北 特色的生活场景，挂着的辣椒、大红花布的被单、地里的白菜……
房屋的样式，还有木栅栏围成的院子，又有点 俄罗斯 的影子，我甚至看到一位 欧洲 面孔的大叔，边干活边说着地道的 东北 话。
秋天的阳光，斜照着这座 中国 最北方的村庄。这是我熟悉世界的边缘，这种潜在的心理认知，让普通的景象也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龙江第一湾
离开北红村，回到G331，向东行驶一段后，就是 中国 最北点 和龙 江第一湾景区。这里过去是一片无人居住的林场，八年前只有一个简单的入口，必须自己开车进入，里面全是土路，范围很大，是一片充满野趣的原生态森林，感觉就像这次去洛古河的林中小路。
如今，沿着新修的柏油路往北行驶十公里，就会遇见一座景区大门，旁边是崭新的游客中心，自驾车已不能进入。停好车，进入游客中心买门票和观光车票——里面的路程至少有四十多公里，只能坐观光车。
随着人群排队上车，感觉自己就像流水线上的零件。大巴在崭新的柏油路上行驶，沿线的景色，只能在车上看了，不可能像当年那样随意停车。还有林场里的那些小路，也无法再探索了。
行驶大约半个多小时，到达 中国 最北点，这是一片叫作 乌苏 里浅滩的地方。当年曾在此地的小旅馆住过一晚，如今小旅馆早已不在。大巴来到江边停下，司机说停车20分钟，然后前往下一个景点。
游客们在 新建 的“ 中国 最北点”石碑旁拍照，我带着小Q沿着公路匆匆向前，再走下路基，穿过灌木丛，来到铺满鹅卵石的河滩上，这里才是 乌苏 里浅滩——真正的最北点。
站在这片浅滩上，整个 中国 都在你的南方。
微风吹过，在江面泛起涟漪，带来清新的气息。无风的时候，江水像镜子一样，倒映着对岸的森林。
很想在这多待一会儿，可惜二十分钟很快就到了，只能掐着点往回走。
下一个景点是龙江第一湾，大巴停在山脚，需要自己爬上山顶的观景台（当年我是开车上山的），好在这里不限时，可以等其他班车回去。
山崖上的栈道十分陡峭，透过落了叶的白桦树丛，可以看见下方开阔的江面，随着高度增加，视野越来越广， 黑龙江 在这里转过的巨大的“Ω”弯也逐渐展现了出来。
站在观景台上，面前的龙江第一湾气势恢弘，只是今年的秋来得太早， 漠河 的树木大多已经落了叶，少了一些色彩。此外，成熟的景区设施和众多的游客，也让这里的体验成了标准的旅游打卡，少了当年那种荒野的味道。
正在观景时，一个穿迷彩服的老哥向我推荐，乘他的车去旁边的 北极 岛，一人30元。 北极 岛属于另一个景区。在龙江第一湾观景台后面的停车场上车，二十分钟左右车程就到了。实际上，从G331国道上自己开车也可以来，但需要绕很远的路。
北极 岛观景台也在山岭高处，面对着一片巨大的半岛， 黑龙江 在这里绕过一个更大的“Ω”弯，弯道的内部是属于 中国 的 北极 岛，弯道两侧是另外两个更小的半岛——金岛和银岛，属于 俄罗斯 。
接着坐车来到东边的银岛观景台，这里的景色与龙江第一弯差不多，也是江水绕过一个大弯，肉眼看还是很壮观的。
去 北极 岛的一路，都在山上的森林中穿行，景致也很好，可惜坐别人的车，很难随停随拍。而且一路上，老哥和同车的另一个老哥不停聊天，让我很难专心安静地欣赏风景，这就是为什么我只喜欢自驾，而且只和性格爱好相近的朋友同车。
如果是自己开车，这一路的体验就完全不同了。
整体感觉， 中国 最北点 和龙 江第一湾，如今就是一个普通的旅游打卡景区，过于成熟商业化，缺少自己探索的自由度和惊喜，再没有了当年给我的那种感觉。
上一张整片地区的地图（来源网络）， 北极 岛景区可以自驾进入，据说与龙江第一湾景区的道路都是相通的，早知如此，我就从 北极 岛开车游览整块区域，即使需要多开一些里程。这大概是最自由的游玩方式，但需要注意的是，龙江第一湾景区大门不允许自驾车通过，只能原路返回。
从漠河到满归
离开 黑龙江 畔，向南返回 内蒙古 ，再次经过 漠河 城区，这一回天气好，路过 北极 星广场，顺道去看看。
在广场对面的大楼下停好车，走出车门，眼前是一座停业了的宾馆，还有一家小超市，沐浴在秋日的阳光里，面对着空寂的广场与马路，这画面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意蕴，好像与我生命中某些久远的记忆发生了共鸣。
这些记忆大概属于十多年前，同样是秋天或冬天的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相似的街道和建筑，在 杭州 、 北京 ，亦或别的城市……已经记不清了，它们并不是某些确定的记忆……更像是许多相似的记忆叠加而成的、对某类场景的亲切感，总会以相似的方式打动你。
沿着台阶走上小山，前方耸立着 漠河 的标志—— 北极 星雕塑。
北极 星，就像北方，给人的感觉，总是神秘而遥远，清冷而宁静的。
返回满归的路上，遇见了森林中的绝美晚霞，在广阔而幽静的大地上空，恣意地绽放着，火一般的色彩。
伊克萨玛国家公园
沿着满归西面的林场道路到奇乾，一直是我的心愿。网上的信息不多，有人走通过，但也有说会被检查站阻拦，需要开诸多许可证的。
事先打电话问了奇乾的民宿老板娘，她说只要在她家订了房，把车牌信息给她，检查站就会放行，不用开证明。
一早出发，起先的路段，就是几天前遇见修路绕道，到满归前的最后一段大路，也就是小Q说像哈利 波特里 禁林的那段。早晨的森林完全没有了幽暗的气息，和煦的阳光下，秋天的树木带来温暖明媚的感觉。
这是此行最安静的路段之一，天气又好，于是就走走停停、飞无人机，尽情享受这 大兴安岭 深处的静谧。
前行20多公里后，到了伊克萨玛国家公园大门，这里的检查站起先不让过，说必须有防火证，好在我们一番解释，说明自己没有任何火种，护林员还是让我们过了。后来猜测，民宿老板娘认识的检查站大概只是奇乾前面那个，满归的检查站她管不了。
此后路上还是见到了一些自驾车辆，不知是开了防火证，还是和我们一样。另外，从白鹿岛反向过来，似乎是没有检查站的。
一进公园，就遇见了激流河，这是 大兴安岭 林区最大的河流，与 额尔古纳 河、 黑龙江 相比，它更清、更蓝，大概是因为只在森林中穿行，沿途少有人烟的缘故。
八年前来时，在 根河 到满归的路上、在莫尔道嘎森林公园，就曾见过激流河，被它蓝宝石一般的河水吸引，也喜欢它富有诗意的名字。看着它，总会想象在它穿越的那些没有人烟的地方，熊、狍子与驼鹿在它身边饮水……今天的路途，有一大段就是与它相伴而行，都是此前未曾见过的河段。
路况一直是很好的柏油路，应该是近年修的。以前这只是一条土质的林场道路。
整段路都没有信号，事先下载了离线卫星地图，每个岔路都会仔细观察判断，在这里走错路的代价是很高的。按照奇乾民宿老板娘的说法，在两个分叉口，选择了左手去白鹿岛的方向，没有选择路牌上去奇乾的方向，那里会遇到更多检查站，可能无法通过。
激流河也是格外曲折蜿蜒，时而近在身边，时而又没了踪影，不久，这片明亮的水面又会悄声无息地出现在树丛的后方。
在那些开阔的地方，我总要停下车，望着这片让人惊叹的宝石蓝，还有它身边的茫茫林海。当森林遇见河流时，两者都变得更迷人了。
在公路的一个高处，俯瞰着山下的河湾，有一些建好的公园设施，还有解说牌。路边的观景台是个绝佳的露营地，让我不禁想象在这里过夜的情形。
顺着白桦树间的木栈道，向小山头上走去，早晨的空气很清新，飘荡着松树的芳香，明媚的阳光照耀着一切，四下一片寂静，我们在这荒野深处的美妙大自然中，感到一种无比的快乐和自在。
激流河沿线，过去都是没有定居点的大森林，只有使鹿部鄂温克人在这里生活，他们打鱼打猎，放养驯鹿，在森林中四处迁徙，满归周围的广袤森林都是他们的家园。在鄂温克语里，激流河叫贝尔茨河，那时候的鄂温克人，会乘着桦皮船在其上漂流。
激流河是这条路上最美的风景，一次次停下车，用无人机俯瞰它的身影，陶醉于那深蓝的河水、蜿蜒的曲线。
二十多年前，政府将最后的鄂温克人迁出山林，到达南方的 根河 镇（如今的敖鲁古雅部落景区），而满归附近的森林，就成了广袤的无人区，再没有了曾经的部落。
行驶一百多公里，快到白鹿岛时，路边可以看到一片绝美的彩林，还有连绵起伏的 大兴安岭 ，仿佛是《三体》中红岸基地外的风景。
经过激流河上的大桥，就转入了莫尔道嘎公园，车俩明显变多了，到达白鹿岛观景台，再次见到八年前看过的风景，激流河在这里转过几个大弯，形成了优美的小洲和半岛。
莫尔道嘎公园的游客大多到白鹿岛就返回了，从白鹿岛再往北，就是去奇乾的方向，这里车辆又变得非常稀少，路在幽静的林子里延伸，秋天午后的阳光，穿过枝叶稀疏的树丛，投下美丽的光影。我们时常忍不住停下来，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宁静的天地中。
唯一的烦恼就是这里无数的小飞虫，就是此前在洛古河的林中小路遇见的那种，一会儿功夫，身上就到处是它们，在头发里爬来爬去，有种诡异的微痒，只能不停地驱赶。
如果夏天它们都是吸血的草爬子的话，那时候进 大兴安岭 森林，可得全副武装，喷满防虫剂才行啊！
接近奇乾时遇到一个检查站，在这里报上预定的民宿名字，再登记一下，就可以通过了。
检查站旁的警示牌，提醒着附近有熊和狼出没。据说今年还有熊伤人的事件。在这些森林深处，还是自驾比较安全，徒步和骑行，多少有些让人忐忑。
过检查站之后，公路穿过一片漂亮的落叶松林，这一天已经用完了四块无人机电池，刚在车上又充了一块，就在这里飞了。到奇乾以后就属于边境地区，和 黑龙江 畔一样都是禁飞区。
继续前行没多久，就在荒郊野外的路上，遇见一只体型巨大的犬类，停下车，它就主动过来扒上车门。看身形和脸孔，似乎不是单纯的狗，想到之前在检查站看到的警告，感觉还是不要开门为好。
奇乾乡
驶下山坡，远处出现一片开阔地，点缀着座座房屋，奇乾就到了。这是 大兴安岭 深处难得的一块平地，位于 额尔古纳 河边，河面很窄，对岸的 俄罗斯 ，只有起伏的群山和茫茫林海，依然不见人烟。
村外的牧场上，是悠然自得的牛群，描绘出一幅世外 桃源 般的画面。
除了几座公务和军事建筑，这里的房屋都是老旧的俄式木刻楞，散布在村道两旁，许多已经废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