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蓄夜香》
传说中的蓄夜香需要爱恨贪痴嗔为料,千年的欲望为引,这个自动送上门来的少年正是最好的香引啊,只是千年妖狐你又来捣什么乱?哦,不不,不过自投罗网罢了,一切都在本屋主的棋局中······(父子)
2 《轻晓》
本屋主一直认为诞族是天地间最不能沟通的种族,他们那种美貌为唯一真理的理念真是让人头疼啊!所以说如果一个视美貌为无物的异类族人被他们心高气傲的族长看上眼,那结局一定很凄惨·······(忠犬侍卫攻x 傲娇女王受)
3《静夜思》
我说南海龙王你不要用那么哀痛的口吻来跟我借“幻移之境”偷窥离家出走的小儿子千里寻恋人的戏码来解闷了好么?不过正好本屋主最近也无聊的紧,且看你这龙宫十一皇子是怎么打动美人大夫的芳心的吧······
4 《羊脂玉》
杏引你身为禁脔却爱上宅院中冷心冷性的梅妖,偏偏这三棍子打不出一句情话来的梅妖竟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子?呵呵,这下本屋主有好戏看了,因为横亘在你们两人之间的不只是一个邱炳生啊······
5《轻薄篇》(连载中)
商山君,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本屋主申明这是一笔亏本生意。这华丽腐朽的末世确实美得触目惊心,且当我二人结伴郊游罢了。更有那没心没肺的纨绔少年和忠奸难辨的朝臣之间的纠葛,不妨以这麒麟带来的乱世为戏台,你我也走上一遭······(痴情攻X别扭受)
【内容标签】古代 仙神鬼怪 耽美
【搜索关键字】 主角:紫藤忆,商山君 | 配角:众多,详见文章
《蓄夜香》
(1)
当那幕华丽以极霸道的方式占据徐歌遍的视线时,虚弱到了极限的
身体
开始意识涣散。“爹爹——爹爹——”他疲惫地喃喃低唤着,眼中
的景象似是变幻不定、交错重叠,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人,已倒下
······
在昏倒的少年上方赫然悬着一块玄色框边朱红漆面的额匾,用金沙
粉饰的文字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说文字其实只是猜测罢了,龙飞凤
舞,蛇腾鱼跃,竟是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飞檐上铺着青苍色的
琉璃瓦,檐下木雕精致繁复。置于门口的两尊兽雕面目狰狞,张牙
舞爪,却自有一种庄严威慑。
雕有藤葛之纹猛兽之印的镂空木门被悄无声息地从里面打开,出现
在门后的是一个身着宽袖窄腰紫色衣裙的女人,如瀑的长发斜分,
左侧极巧妙地挑了一个蝴蝶髻,松松地斜坠几支银簪,右侧则柔顺
地自任垂下,直至腰际。她用淡漠地眼光打量了一下躺于阶下的少
年,嘴角蓦地挑起一抹笑意,于是,在紫色与黑色间幻化不定的瞳
孔里也升起一丝相同的情愫。轻轻地用食指掩住嘴唇,“呵呵,猎
物自动送上门来了······”
屋子里,比从外面看起来的还要高大深阔。高悬着的彩绘宫灯,若
是仰视细细观赏的话,脖子非僵掉不可。屋中的家具样式更是鱼龙
混杂,汉式的古朴、唐式的庄重、宋式的秀丽······不同时
代气息的精湛工艺在这个屋子里交汇,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打破了
单调的平衡。
“忆啊,这么漂亮的少年,让给我如何?”说话之人有着飞扬妖异
的眉眼,一袭白袍,只在衣襟袖口上用乌金丝线绣出缠花花样,娟
秀清逸。他坐在床侧,身旁卧着的正是方才昏在屋外的少年。
紫藤忆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的男孩想跳蚤似的跳个不停一边大声嚷
嚷,“才不要给臭狐狸呢,不给,不给,不给······”
名为殊宫的男子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小川,可不可以歇歇,我
眼都被你晃花了!”
但精力旺盛过了头的男孩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跟他作对似
的跳得越发欢了,拴在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好了,小川,你不是约好了花裳吗?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让女孩子
等呢。”紫藤忆温颜细语地提醒道。
“对哦!”男孩儿眨了眨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哼,臭狐狸,本皇
子今天放你一马。”说着,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里,叮
铃铃地响声过了很久才消失。
殊宫这才舒了一口气,“这南海龙宫的十一皇子非要拆了我这把老
骨头是不是!也不知道哪里惹他碍眼了。”千年的定性硬是被他磨
耗光光,好几次火大到恨不得一口吞了他好,但众所周知南海的那
个老家伙最是宠爱这个幼子,想来想去也只好忍了。
“爹爹——爹爹——”身旁的梦呓越发凄惨急促,少年的手徒劳地
在空中挥舞着,试图可以抓住让自己心安的东西。
在梦里也会哭吗?殊宫好奇地凝视着少年自眼角滚落的泪水,却突
然感到手头一紧,竟是被牢牢攥住了。
“爹爹,不要走——”虽是在梦中,但那蹙起的的两条眉仍是让人
感到疼惜。
“爹······不走······”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举
措竟有些荒唐了,安慰一个人类少年?狐族虽与生俱来贪恋美色,
但这毕竟还不足以成为搪塞理智的借口吧。“怎么会善心大发地收
留他,莫非他身上有你想要的?”赶紧岔开思路。
“为妖精们所津津乐道的传说中的‘蓄夜香’,我却是得到了所谓
的配方,‘爱’的浓烈芳馥,‘恨’的缠绵隽永,‘痴’的哀伤纯
粹,‘绝’的幽冷深刻,‘怨’的深沉含蓄,这些我都已收齐,差
得却是最为关键的引子——‘欲’!爱恨贪痴绝,莫不源于欲望,
也只有干净、未受侵染的‘欲’才能将它们融合在一起。”
殊宫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夺
人所好了。先前有约好和商山君对弈,告辞了。”
“不送。”紫藤忆殷勤地起身,嘴角的笑意恰似春意正兴时枝头半
绽的花朵。看着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一直在紫与黑间变幻不定的
眸色突然定格在了深渊一般的纯紫,嘴角挑起的弧度接近无懈可击
的完美,醉人却又危险,“呵,蓄夜香?!······”
(2)
少年醒来之时却已是一日一夜之后。明明装有户牖的屋室,晨光却
仿若被一个无形的幕布给阻隔,照亮屋子的是形状不一的灯盏以及
嵌于四壁的明珠。柔和的光线如抒情地雾一般弥漫在空气里,是会
让人觉得温馨的颜色。
这个屋子自然是特殊的存在,凭借那些木柱砖瓦,一个独立于此世
的空间被隔离出来,不遵守天地万物的运行规则,这里的“时”与
“空”是由屋主控制着的禁忌法则。拥有人类血统的紫藤忆,恰是
这屋子的第六位主人。
“是你救了我?”少年低着头,以至于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大半的容
貌,那是一张还透着稚气但神情却又仿佛经历了百年沧桑的清秀容
貌。“谢···谢···”声音涩哑。
“没关系!”紫藤忆大方地摆了摆手,“反正我是从不做无偿付出
的。”
少年显然让眼前之人的说辞给怔住了,片刻之后才苦笑了一下,
“果然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紫藤忆提了提夹在鼻梁上有些许滑的玻璃眼镜,低下头去继续翻看
手中的经卷,古老的书籍,纸页是泛着旧黄的薄脆。
一时间周遭陷入了有些难堪的沉默,少年不知所措地站着,好几次
讷讷地想要开口,却又因为太过安静的缘故而连呼吸也在不知不觉
中屏住了。
他几乎是惊喜地等到了突然出现的紊乱脚步声,来人还顺便附赠了
一路银铃叮当。南海龙宫的十一皇子是以龙卷风般的华丽方式登场
的,幸好有紫藤忆先见之明地将门给打开了。
“小川,我记得我有警告过你这门是有灵识的,太粗暴的话我可保
不准它下次还会让你进来。”
但显然男孩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儿,小小的门上满是急于求证的焦
虑,“告诉我,花裳不会走对不对?!”他紧紧地牵住紫藤忆的宽
摆垂袖。
“啊,这就是你要问的吗?”紫藤忆的神色有些奇异,然后慢慢地
移开她的视线,“花裳已经履行完她的契约了。”
“我不管!你必须把她留下来。”胡搅蛮缠的娇惯脾气顿时发作。
又一个人闯了进来,不过比起小川的吐息如常,少女在一阵狂奔之
后已是双颊通红、汗流浃背。一进来,恰巧看到小川大发皇子脾气
的场面。
“小川,不准你这么跟紫藤屋主说话!”花裳责怨地训着小川,眼
里却又是满满的疼惜。
“但是,花裳一旦回到人类世界的话就再也不能跟小川见面了
······”十一皇子像一个做错了是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安静
了下来。
“我······”花裳一震,神情变得悲怆,良久,她甜蜜却又
哀伤地笑起来,“没有关系,我会永远记住小川的。而且说不定、
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话却是再也无法接
下去了,这样的谎言,又能安慰得了谁呢?
紫藤忆揉揉太阳穴,大叹今日不宜见人,明明心情明媚的一天,却
又因此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花裳,在走之前可不可
以再帮我一个忙?”
“敬请吩咐。”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走之后这个小子可能会接你的班,你领他四
处看看吧。”理所当然的语气,而当事人似乎也并没有异议。
“交给我吧。”花裳柔和地笑了笑,将脸转向少年,“我姓花,单
名一个裳字,你呢?”
“徐歌遍。”少年同样有礼地还以微笑。
“那么,请跟我来吧。”
“我也要去!”小川自是一步也不肯落下,跟屁虫一样紧紧黏上了
花裳,花裳宠溺地笑着,牵着他的手与徐歌遍并肩离开。
紫藤忆优雅地拿起桌上的瓷杯轻啜了一口,用手肘支住脑袋,重新
开始有一句每一句地默念经文,并非心中信仰,纯粹打发时间罢
了。然而刚刚恢复的静谧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紫藤忆第二次低低
叹了口气,“今天还真是不得清闲呢!”
话音刚落,来人已现。
男子摘下头上的天鹅绒高顶礼帽,随之泻下的满头浓密长发昭示着
他的血统并不如衣着所见。一身剪裁得当的燕尾服,透着皇室贵族
的优雅与风度翩翩,让人不禁错以为他刚从某个盛大的宴席上退下
来。随行的,则是一个身着藕色蕾丝花边连衣裙的美丽少女。
“禾森絮大人,不知今天怎么会有空光临寒舍。”紫藤忆笑着,恭
敬地起身迎接。
“我有一件东西想寄放在你这里。至于报酬,我想你也恰巧有需要
拜托我来做的事情吧。”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洞悉了一切的笑意,
“那个少年,其实已非阳间之身了吧。”千年思念与意志凝作了似
是实体的存在,就连拥有千年修为的妖狐也未发觉其中蹊跷。
“果然是禾森絮大人,什么都瞒不过您啊。不过,稳赚不赔的生
意,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紫藤忆的眼角挑起一丝妩媚。上苍还
真是厚待自己,连跑腿的力气都给省着了。
“果然和你的同胞兄长一样性格恶劣。”禾森絮毫不避讳,饶有兴
趣地看着这屋子主人的表情瞬间变坏。
紫藤忆如期蹙起了眉,“禾森絮大人,揭别人的伤疤可不是一个好
习惯呢!我与家兄的关系您最清楚不过了。难道女娲娘娘在造出您
以后就疏于对您的管教了?”
紫藤忆的兄长正是统御天下诸花妖的妖王——幼荒羽乱!他们的父
母并非同族,且只有他们的长子继承了母亲的高贵血统和姓氏,幼
女紫藤忆则除了那双异于常人的眸子,无论血统还是能力,都与常
人无异,但她却又是最奇异的一个“凡人”。
禾森絮轻笑了两声,“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是我失礼了,可是很有
趣不是?”
“在下一点也不觉得。”
“真的是连回答都一样啊。”闻言,连那身后的美人儿也不禁跟着
轻轻笑了起来。
······
·········
(3)
少年在一人一龙的带领下,几乎是观光性质地打量着四周。屋子里
的空间在交错曲折的房间与回廊里无限延展。无数的房间,无数的
“人”,在他的面前一一展现:两个很和善的老头子正在下棋,看
见他们进来,不但很热情地打了招呼,在临走时还笑呵呵地硬塞了
一大把干果;但也有人性格粗暴的紧,看见他们的模样就像是看见
猎物一样面露凶光,却又像忌惮着什么,只是低低嘶吼着,血红的
舌头不停舔舐着钢刀一般锐利的指甲,倒也未见动粗,不过三人仍
是吓出一身冷汗,急匆匆地关门就走。
“你要记住了,有许多门如果没有紫藤屋主的吩咐是不能随意打开
的,有些契约者可是货真价实的凶兽呢!”
“我记住了!”歌遍受教地点点头,一路走来,生性聪慧的他已经
将花裳提到的诸多杂事记个清楚。
正以为要随着幽丽的廊道左拐时,花裳却又前踏一步,推开了一扇
为金色藤蔓所遮掩的暗门。
徐歌遍因为一时间适应不了内里的强光,忍不住用手背遮住双眼小
小呻吟了一声,“这里是······?!”
一阵晕眩过后,视野渐渐清晰。足下踩着的,是一条铺满了枯叶的
小径,然而各色花朵却开得正盛,花枝交相掩映,空气中弥漫着花
香混合的甜蜜气息。
却见花裳也是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这里我也只进来过一次,不
过场景似乎······有些不同了。”
脚下的落叶相当厚实,走在上面松松软软的,伴夹着叶脉断裂的
“咔嚓”声。其余二人皆迟疑地放缓了步子,唯独小川一副兴致盎
然的模样,在花径间踩得起劲,脚铃也欢快地越发急促起来。
枝头的花无声地零落,枯黄缀上点点五彩斑斓,煞是美丽。
“小川,停下来!”花裳警觉地喝道,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不祥
的声音。
“怎么了?”小川分外疑惑,却是听话地照做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朝我们飞来,很多!”歌遍侧耳谛听,神色变得
凝重起来。
三人一齐望向天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黑压压数不清的飞鸟状
生物正在向他们扑飞过来。
“快跑——!”三人充满默契地连忙往回路夺去。因为太过慌乱而
绊着了花枝,身后的花径俱是一片狼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良辰美
景,踏足在落花上,直把落花碾作了花泥。
羽翅扑动的声响越来越近,明明记忆中距离并不很远的门却是怎么
也寻不到。
“啊——!”一声惊呼,竟是锐利的鸟喙啄上了花裳的发髻。钗子
落地,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花裳!”小川急急地转过身去拉住花裳的手,却在此时更多的飞
鸟扑过来,狠准地啄着两人的皮肉。
“小川,你没事吧!”花裳用另只手护住眼睛,忍受着锯齿般鸟喙
撕扯的疼痛。
在这屋子里,无论如何法力都无用武之地。
饶是龙宫的十一皇子也只有拼命挥舞手臂的份。
花裳咬咬牙,一把抱住小川扑倒在地,将他护在身下。
“不要·······你这是干什么,花裳——!”小川嘶吼着,
拼命地挣扎,透着冰蓝的泪水夺眶而出。
“没有关系,紫藤屋主一定很快就能赶过来,所以,再忍一忍就
好——”花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面容苍白,黑发凌乱地贴在肩背
上。
小川突然感觉到一滴灼热的液体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然后蜿蜒而
下,于是耳边纷乱的羽翅扑腾声渐渐消失,那样一滴、一滴,带着
人类血液特有的铁锈味的液体摔碎的声响,亘古地盘桓在了心头
······他不再挣扎,因为那样只会让那个一心保护自己的人
更加辛苦。
第一次,如此贴近地感受到,无力保护的那种无奈与心痛
······
一旁的歌遍也未能逃离这场突来的灾祸,他不反抗、不逃脱,只是
软弱地蜷缩在地,“爹爹——爹爹——”,从伤口中溢流出来的鲜
血,红得仿若不真实的茜染,浸透了身下枯叶零落
······“爹爹——爹爹救我——”
为了记忆中那慈祥地面容,固执地用最残忍的方式铭刻,好不让它
随时间而忘却。思念的欲望沉作血肉,连他本人也刻意忘记:肉身
早在多年之前消亡。执念般的欲望,恰似燃于炉内的沉香,也许正
是“蓄夜”最好的引子······
当那个戴着面具的奇异男子执笛走近,三个人皆已遍体鳞伤。手臂
作势一挥,群鸟立即得了号令一般盘旋着离去。歌遍强迫地睁开
眼,那宛若天神般高大修长的身影便跃入眼帘。男子目不转睛地俯
视着地上的他,一瞬间,体内的血液都沸腾了,歌遍颤抖着,泪水
淌下,终于······终于······让他等到了。即使看不
见容貌,他也知道那个人没有骗自己······爹爹啊,你果然
在这里!
细瘦的手臂艰难地伸出去,企图触摸那个人的衣袍,却终于气力耗
尽,意识涣散的他,嘴角犹噙着半绽的满足笑容······
爹爹······我终于找到你了····
赶过来的除了紫藤忆,还有妖狐殊宫。三个人之中意识清醒的却只
有小川一人了。然而他早已不再哭闹,安静乖巧的不像那个龙宫十
一皇子,紧紧地抿着唇站在一旁,长长的睫下,依稀还有冰蓝色的
泪和鲜红的人类血液交织后干涸的痕印。
(4)
待到徐歌遍重新睁开眼,依旧身处于最初的那张古朴的完全没有雕
饰的卧榻上。视线所及处是一个身着滚银边藏蓝色菱纹锦袍外罩纱
衫的长发男子,只能看清他的侧脸,已是艳冶异常,可以想象,那
将是一个多么俊美的男子。此刻他正在焚香:用银箸在小巧的金鸭
香炉内置入薄薄的云母片,白皙美好的手舒展着呵在正上方试了试
炭火后捏起一颗香丸置于其中,受热的云母片均匀地加温着上面的
香丸,温润浅淡的清香便随之四溢开来。香气在稍嫌黯淡的宫灯下
能够清晰地捕捉到近乎透明的踪迹,仿若蓬莱仙子萦风飘舞的帛
带,缠绵着袅袅而上······
盯看良久的少年忽地神色异样地低下头来,身上的伤口竟已结痂脱
落,皮肤光洁如新。原本破烂的衣服也早已换下,现在身上只着了
一件近乎便袍的系带长衫,露出少年人所特有的精巧锁骨。
“醒了吗?花裳早你半天苏醒,现在已置身人界。小川方才也被他
父皇接回了龙宫。”清幽的声音传来,紫藤忆半倚在墙上,曼妙的
身躯美好的好像一株攀援的藤蔓。
原来都已经回到各自该回去的地方了呀,歌遍在心中为自己低低叹
了口气,不过自己却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千辛万苦的寻来,不正
是因为坚信当初父亲并不是故意抛弃自己吗?
“我想你已经见识到这里的危险了。这里是不收留无用之人的,你
想要留下来的话就必须得努力的工作,而完不成工作就会遭到惩
罚。如此,你还愿意留下来吗?”紫藤忆双手环胸地支起身子。
“我,愿意。”徐歌遍抬起头时,眼里已是执着的坚定,“无论如
何,请您,让我留下······”
“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工作吧。”在紫与黑之间变幻不定
的眸子流光溢彩,轻击的掌声透露着双手主人的愉悦心情,“我可
是,很期待呢······”
走廊上的两盏灯要在丑时点燃;左手边第五个房间里会有人和你要
水喝,但是无论他对你威逼利诱,还是苦苦哀求,你都不能答应;
看见花盆里开出的红色花朵,盛放后一定要即使掐掉······
属于自己职责范围之内的工作出奇的多,有时候恨不得将自己劈成
两半驱使,没有同伴,没有休息,稀奇古怪的事情好像永远在前方
等着自己。
“用和了玉屑的清泉给醉蓝色的花儿浇过水之后······”无
神地喃喃自语着,徐歌遍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一点都
想不起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身体在本能地渴求着休息。要是能睡
一下就好了,哦,不,哪怕这样站着眯一会也行。心底的一个声音
却在强势地命令:还没有找到爹爹,你怎么可以休息,你要留在这
里,在那之前你必须留在这里!
“不好!”徐歌遍一个激灵,连忙甩开步子往正屋跑去。里面的两
盏绿叶芙蓉灯是必须在子时之前点上的。气喘吁吁地赶到那儿,却
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倾身点燃灯罩内的红烛。
“对······对不起,屋主。”慌乱的声音,紊乱的呼吸节
奏,紧低着的小小脑袋,是一个会让人打从心底想要爱护的孩子
呢。是这样的原因了,自己忍不住想要帮他的原因。
“不要担心,是我,紫藤屋主刚好不在。”
含笑的轻柔声音,绝对不是那个女人的,惊诧地抬起头,妖美到炫
目的面庞便出现在徐歌遍的视野里。顿时松了口气,身子有些脱力
的往下矮了矮,“谢谢你。”
经常来这屋子做客的千年妖狐——殊宫,虽然没有说过几句话,却
一直让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和善的人。
“你需要休息。”温颜的劝慰。
徐歌遍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方开口道“离下一个工作
还有半个时辰,我想我可以睡一会,不过麻烦你到时叫醒我好吗?
我怕睡过了头所以都不敢睡。”
“好。”殊宫应允地点了点头。
徐歌遍感激地笑笑,只一闭眼,立马倒头就睡着。
当紫藤忆进屋时,恰巧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殊宫正小心翼翼地将少
年抱上卧榻。
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紫藤忆轻摇着华丽的蜀锦折扇慢步走进来,
扇穗有节奏地轻轻摇晃着,散发出迷人的熏香气息。
“怎么,对这个人类的孩子动心了?”
“是一个美丽的孩子不是吗?”殊宫坦然地笑笑,“为什么还不对
他下手呢?他不是你送上门来的引子么。”
利落地收扇,扇骨在左手虎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时—候—未—
到。”神秘的笑容醉人又危险。
“既然这样不妨借我两天吧。放心,我族里多的是聪明伶俐的小狐
狸供你驱使。”
“老朋友的面子总是不好驳回,借你无妨,记得还即可。”
“放心,还没听说谁能从你紫藤屋主手上讨到便宜。”
“有的·······”紫藤忆想起了什么似的低不可闻地叹了一
句。
殊宫却也无心追问,他转身为正在梦乡的人儿换了一味安神香
·······
那袅袅而上的轻烟,是不是承载了你内心最深处、最隐匿的愿望?
······
(5)
“快点醒来吧,小歌。你已经睡太久了。”温和的嗓音,陌生却又
自然地带有一种熟悉的久违感。连带那轻轻摇晃自己躯体的手掌的
温度,都让少年好像回到了有父亲陪伴在身旁的日子:简单而又安
心·····
“让小歌再睡一会儿,爹~~”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的人类少年,用
带有鼻音的稚嫩嗓子梦呓着甜美的回忆。殊宫有些心慌,爱怜的不
知要怎么办才好。
少年却在这时倏地惊醒,虽然习惯了失望所以不会再为之落泪,心
里的难过却轻易地显露在了眉头眼角。还是梦吗?明明那么真实
······
“小歌是在思念吗?你的父亲,似乎总是在让你难过。”殊宫蹲下
身子,将自己的视线与徐歌遍平齐。
徐歌遍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紫藤屋主的房子里,完全陌生的
地方,精致秀雅中透着奢侈的华丽。并随即明白过来梦中的美好是
怎么回事,全然的失望透过另一种情绪表达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开
口:“谁允许你这样叫我的?”
殊宫也是一愣,良久才敛敛衣袖立起身来,温和的声音依旧,却好
像少了些什么,“是我冒昧了,请原谅。”
徐歌遍负气地扭过头去,忽地又转过来,惊惶失措地道:“现在是
什么时辰了,还有,我这是在哪里。”
“我的行宫,放心吧,我已经替你向紫藤屋主请了几天假。”双掌
轻击,几个体态袅娜的貌美少女便端着洗漱物什鱼贯而入。
“你,”少年因为气愤憋得脸通红,“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在那
个地方虽然辛苦,却是,却是最靠近爹爹的地方了。这个完全不了
解自己心意的人,又凭什么将自己从爹爹身旁带走!
“你明白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吗?你是为了找寻你那个父亲才去那
里的吧,可是,如果我是你的父亲,我就绝不会让你孤身踏进那屋
子里一步!”妖狐殊宫并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自此他的脸色已经完
全冷了下来。
“你不是我的父亲!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哼,说的太对了,我真是自作孽!人类净是些薄情寡信的东西,
你也不例外!”
“妖怪,你给我闭嘴。”
······
······
片刻不到,殊宫怄气地甩袖离去,独留下徐歌遍在那边叫闹着要回
去。
“怎么,你这个魅力无边的千年妖狐也有吃瘪的时候?和一个十几
岁的人类小孩吵架,也不怕传出去丢了我狐族的脸。”说话之人妖
娆雍容的身姿好似盛开的牡丹,斜髻上插满了珍珠簪花,耳垂上芙
蓉样的黄金耳饰也是耀眼非常。鹅黄的纱罗堪堪遮住娇躯,玲珑浮
现,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尤物。
“在我心情糟糕的时候多嘴可不是一个好选择。”殊宫寒着脸。
“嘻嘻,咱们的殊宫大人有多久没生过气了?就算要被折去两百年
的修为,奴家也要仔细瞧瞧。”
“你,”殊宫气极反笑,如玉的手亲昵地扯了扯女子的香腮,“你
这个小丫头!”
女子委屈地捂着脸颊,“大人方才竟然那么凶地对奴家说话,奴家
可要对那个人类吃醋了。”
殊宫失笑道:“好了,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把你的梨花酿拿过来
吧。”
“我大姐也回来了,”澄碧喜滋滋地道,“不如把她一并喊过来
吧。”
“浮光也回来了吗,很久没见了啊,一块叫过来罢。”殊宫挥挥
手,心里暗暗忖道:既然他不愿意留在这里,那么明天送回去也就
是了。自己一时兴起而已,无论是被当做香引,还是生生世世都被
困在在紫藤屋主手中,事实上,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吧······
藤编的轻塌上置一张精巧的床头案,玉壶中装着的是澄碧亲酿的梨
花白,青瓷描花碟子里放的则是浮光拿手的蜜饯樱桃和百合酥。
“浮光啊,那个男人还是舍你而去了吗?”殊宫的眼神有些悠远,
好像看到了生生世世之外,洞悉了情感的清澈与迷惘。
“是啊,我不信命,却最终逃不过命运的戏弄。”浮光怅然地抚着
琴。
银箸轻叩了一下酒杯,声音清透如玉碎。殊宫慢慢地沉浸到思绪
里:漫长的生命中不是没有过情爱,在修炼的第五个百年里,遇见
了那个亡国的公主,战乱逃亡的狼狈也掩不了她那种与生俱来的凤
凰一般的高贵。在山林里与她默默对视之间,便仿佛天地为之褪
色,她的眼——是天河里最璀璨的辰星······只可惜自己的
爱终究抹平不了亡国之恨在她心里烙下的千疮百孔,她的年华全部
赔给了那残破的山河,颓垣断壁间自己的爱慕成为她复国的筹码,
穷尽了那一世都在为她护佑着她与别人的子孙血脉。这样的爱,浓
烈而又绝望。也因此短暂,如今惊鸿一瞥的回忆,只有唏嘘的感慨
万千。
她叫什么名字?······五百年后竟然已经忘却,只是依旧记
住了那双高贵的眼——是天河里最璀璨的辰星!
沧桑如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去爱了吧,所以看着这些族里的孩子们
为爱欢笑,为爱落泪,竟也是羡慕着的······
清澈明亮的梨花白,用落满梨花的泉水细心酿制,入口绵柔,化刀
割肠。就像发明了这酒的名为莫愁的女子一样:温婉的面容之下,
是一颗比男人还要刚强决绝的心,可以为了爱割下背叛了自己的情
人的头颅!
打磨平整的青石板铺就的小桥,简易却也妙趣横生,潺潺的流水里
可以清晰地看到锦鲤的身影,此刻它们俱都迷醉在了水中的那个倒
影里,一动不动。殊宫换了一件茶色的丝织外袍,襟口露出大片雪
白的中衣,腰上挽一条暗金印花的腰带。整个人挺拔英俊,眉宇间
却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颓靡慵懒的随性。
隔了三两丈,徐歌遍不禁也有些看呆了,这个人真的比爹爹还好看
啊。
“怎么样,我们的大人好看吧!”澄碧挨在徐歌遍身旁骄傲地问
道。
徐歌遍顿时脸一红,出口就道:“丑死了,哪有我爹爹好看。”
澄碧花枝乱颤地笑道:“死要面子的小鬼,三界之内还没有哪个敢
说自己比我们大人好看的呢。喂,快去啦,你不是答应了要去道歉
的嘛。”
“我又没错!”徐歌遍梗着脖子,“我过来不过是来谢谢他而已,
和道歉完全是两码事。”
“那也快点过去。”澄碧嬉笑着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徐歌遍一个没准备被她推得踉踉跄跄地往前跌跑了老远,差点从没
有护栏的石板桥上跌进水里。幸而殊宫扬袖一捞,把他带到了自己
的怀中。
瞥了不知轻重的澄碧一眼,立即看到那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贼兮兮
地走开
“是要回去吗?我待会就送你走。”
依旧是温颜细语,徐歌遍却总觉得里面少了些什么,心中一紧,便
昏头昏脑地道起歉来。
“我不该朝你发脾气的,其实我心里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还有,还
有我不是故意要骂你是妖怪的,真的。”
仰望着自己的面孔,有一双干净诚恳的眼眸,因为激动愧疚而有些
发红,让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抚摸了上去。心也完全柔软了下来,
之前的决定,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
少年的脸又是一红,那张美的炫目的脸离自己那么近,看着就好像
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连那过分亲密的举动都舍不得抗拒。
“也就是说,你愿意在这里住下去了?”漫不经心的问话,却自有
一份发自内心的平和喜悦。
徐歌遍赶紧退开一步,弯下腰作了一个揖,“如此,便打扰了。”
殊宫微笑,“肯留下来就好,本就是带你来见识我族百年一次的盛
宴的。”
少年心性完全被勾起来,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盛宴?我真的可以
去吗?”
殊宫笑着点了点头,“你是我带过来的客人,当然可以。”
闻言不禁欢呼雀跃起来。殊宫也宠溺地笑着,自然地拍了拍他的小
脑袋。全然不知自己这样的温柔可以溺毙多少爱慕的人。
“那个······还有,你可以叫我小歌。”
“以前只有你的父亲这样叫你吗?”
“是的。”
“那么,你也可以叫我殊宫,小歌。”
······
(6)
夜铺开质地柔软的深蓝色幕布,有不见踪迹的流水在其上无声而
过,留下的水渍,便是那曳着裙摆的淡淡的薄云。那月下的一树淡
紫色的花儿形似玉兰繁盛的姿态,被用近乎渲染的方法添置上去,
而色彩上的差距又予以它在夜色中浮雕一般的质感,有着翩飞起伏
的玲珑精致与娇美,犹如名为夜的女子的静谧呼吸。
山林里的夜出奇的寒,那只紧紧牵着自己的温暖的手是比任何金银
财宝更值得留恋的东西。他的脚步轻盈不沾露水,只有衣摆在草丛
上摩擦发出的窸窣声证明着这个沐浴着清辉的俊美男子不是鬼魅。
百年月圆之夜,是狐族的孩子修炼成人形的时刻。
“长老······”
“大人·······”
美貌的族人崇敬地叩拜着,附带着用或好奇或友善的目光打量着这
个小小的人类少年。
“是殊宫大人的新宠吗?”
“又是人类啊,大人对人族还真是偏爱呢。”
······
窃窃私语的讲话,一丝不漏的钻进殊宫的耳,新宠吗?
······不仅仅吧。
“嘻嘻,歌遍你待会可要好好看哦,百年才有的狐族幻化之舞,可
不是你们人类笨手笨脚的摆弄可以媲美的。”澄碧摇着绘有出水芙
蓉的团扇走过来。
徐歌遍孩子气地朝她扮了个鬼脸。
“喂,让我们的殊宫大人牵着手的感觉怎么样,都不舍得放了
吧。”瞄到宽袖之下握在一起的两人的手,澄碧促狭地调笑着,直
让少年红到耳根,忙扯了扯,从殊宫的掌心中挣脱开来。
“大人,奴家也好像被你牵着呢。”楚楚可怜地盯着殊宫。
殊宫没好气地在她的脑袋上扣了一记,“戏弄到我头上来了啊,鬼
怪精灵的小丫头。”
“奴家已经整整四百岁了。”澄碧不依不饶地盯着殊宫撒娇,惹来
族人的一阵阵欢笑······
“快看!快看!开始了!”唧唧喳喳的欢闹声在寂静的山林里传得
老远。徐歌遍一动不动地看着几十只狐狸围绕在花树四周直立起
身,对着玉盘一样的圆月呈叩拜状。须臾,风啸山林,音乐声响,
只见另一侧男男女女或坐或立,手执乐器,齐声鸣奏。徐歌遍认出
了那个坐在杉树下抚琴的清丽女子,正是澄碧的大姐——浮光。小
狐狸们围绕着花树脚步轻灵地转动起来,扑闪的大尾巴有节奏地摆
动着。歌遍的注意力全被一只通体玄色的狐狸给吸引住了,光亮的
毛皮在月光下折射着迷人的光彩,优雅的步态比任何一只狐狸都要
来的醉人。和缓的音乐渐渐快起来,抬头望天,月圆时分正越来越
近。族人满怀喜悦之情并诚心祝愿着小狐狸们成人之礼能顺利完
成。
月,终于圆了!
急促的音乐欢快而又紧张,淡紫色的光点像漫天的萤火虫一样悠悠
地从花树上洒落下来,一圈一圈地盘旋,然后围绕在狐狸周围。音
乐愈盛,光芒愈亮,光点扩散成光幕将狐狸笼罩在其中,它们仍全
心全意地沉醉在舞蹈中,光幕犹如纱帘,只给看客们留下其中袅娜
的身影。忽见一两只狐影渐渐变得修长,蜕变后的人类之姿,完美
地犹如天上仙子。踏着拍子的舞蹈仍在继续,越来越多的狐狸幻化
成人形,直到这一刻,这舞的美感才完全体现出来。这是百年修炼
累积的幻化之舞,来自于祖祖辈辈的传承,折腰展袖之间风姿绰
约。
“怎么回事,那只玄狐?”徐歌遍惊诧地叫出声来,所有的狐狸已
经幻化成人形沐浴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唯独那只狐狸仍吸引着点点
紫光,幼小的身形渐现疲态。
“殊宫大人!”族人把希冀的目光都投向了沉静的殊宫,这是玄狐
一脉仅有的子嗣,在月光下沉寂了八百年才诞生的珍贵的孩子!
殊宫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他自若地踏步向花树下走去。白色的耀
眼的光芒自他身上渗透出来,一团光雾笼罩他的身形后,赫然出现
一只体态优美的白狐。白狐紧紧地随在玄狐身侧,白光与紫光缓慢
地交融,音乐之中,明月之下,是两只同样美丽的身形跳着幻化之
舞。
“太好了!”紧张到手心冒汗的澄碧忽地雀跃地欢呼起来,果见那
只玄狐渐渐蜕出了人形。白狐随即幻成人形带着她起舞,光芒散
去,白衣的殊宫,玄衣的女子,清辉之中融为一体的绚烂舞姿,眉
目相望间的万种风情,夺去了天地间的万般颜色,这是属于美的感
动,并将永远铭记在所有人的心中!
“只有这样的孩子才配得上和殊宫大人共舞啊。”澄碧衷心感叹
着,满足又不舍的泪水滑落,迸在地上,碎了一地水晶。
“大人是寂寞的。”澄碧喃喃地说。“一直以来都是
·······就算五百年前的那个人类公主,也没有能够消去他
的孤独。”
徐歌遍默默地听着,心间顿时一阵难受。就好像自己也孤独了寂寞
了这么久,却还没找到陪伴自己的人。
爹爹·······我该如何回到你身边?
黑发,黑眸,鲜红的嘴唇微启着,似欲语还休得静默美态。
年幼的玄狐紧紧地跟在殊宫身侧,有些羞怯,却也羞怯地勾魂夺
魄。
“我为她起名‘庆姬’,这个孩子的成人,终是值得我们狐族庆贺
的事情。”殊宫回望着身后的孩子,音容闲雅。
“浮光,澄碧,现在就拜托你们把她送回我的行宫吧。”
“谨遵您的吩咐。”
姐妹两人喜悦地对着庆姬伸手,庆姬微笑了一下,瞬间如百花绽
放。
“你刚才跳得,呃······”徐歌遍皱眉思索着,企图找到足
以形容的词汇,却终究只能很笨拙但是无比认真地说,“很美,真
的,很美。”
顿时,殊宫俊美的面容开颜发艳。“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赞美,小
歌。”殊宫爱怜地俯身,银色的眸子一如月辉。
因为这支舞,也是为你而跳的,祈福之舞······
(7)
瓜果琳琅,美酒满地。百年一次的狐族盛典,每一个族人都在尽情
地放纵着自己,连山里的空气也也飘着淡淡的酒香。然而真正应了
一句古话:酒后乱性。再加上狐族本就是性淫的族群,花树之下场
面渐渐不堪起来。
“大人······”娇媚的呻吟声来自脚下,女子媚态横生地一
手支颔,闲卧在地上。柔荑无力地攀着殊宫的白衣,衣袖滑下,露
出白皙耀眼的手臂。
感觉到身旁的少年失措地往后缩了缩,殊宫扬起衣袖将人揽到自己
怀里捂住双目,“找其他人去吧。”
“就知道大人会这么拒绝。”女子有些无趣地撅了撅嘴。恰巧另一
个人走来,伸手去扯,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掌心可以感觉到怀中人脸颊上的滚烫,毕竟还是个孩子呢。想到这
里,殊宫唇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了。
“好了,这里应该不会见到你不想见的场面了。”
待殊宫一松手,徐歌遍立马远远地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
——“能和大人您上床想想都销魂啊,想必这个人类少年是不能满
足您的,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我啊,大人。”
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孩童,这样的话入耳后顿时如滚雷一样将他里
里外外给炸了个焦透。
歌遍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殊宫,你可以回去了,我会在这里
乖乖等你回来的。”
“回去?”殊宫有些纳闷地细想着少年的话中话,随即明白过来,
好气又好笑地走过去敲徐歌遍的脑袋,“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啊,嗯?”
明白过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徐歌遍只好扭捏地埋头盯
着鞋面。
“不过我想,自己是不会介意一些甜点的。”殊宫突然笑眯了眼自
顾自地说道。
让徐歌遍完全不知所以然的话。
接下来,温润轻柔的吻落在额头上。
“你····你你······”反应过来的徐歌遍气急败坏地擦
着额头,笑眯眯地殊宫突然让他觉得非常可恶。
分外凄厉的呻吟突然从幽暗的灌木丛后面传出来,中间隐隐夹杂着
忙乱的嘈杂。
“怎么回事?”
殊宫微笑着解释道,“大概又是一个狐族的孩子要降临世间了
吧。”古老的传闻中,在此月圆之夜诞下的孩子将会受到祖先的庇
佑,因此很多母亲特意选择在此前的一段时间里受孕以期望孩子能
幸运地在此时降临。
“小宝宝要怎么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徐歌遍好奇地比画着。记
忆中,年幼的自己经常用这样天真的问题难倒父亲,因为一生下来
娘亲就去世的缘故,他对那些有母亲的孩子从来就是殷羡的。
“我可说不清楚。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刚出生的孩子吧。”殊宫牵起
少年的手默念字诀,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出现在了那个灌木丛下面
的洞穴里。
显然是临时的处所,洞穴简陋非常,只用一张竹帘隔出了里间。
几个丫鬟模样的姑娘手忙脚乱地来回穿梭着,血水被端出来,温热
的开水又被换进去,产婆嘶声力竭地喊叫着什么,却都被那女人的
惨叫喘息声给掩盖的模糊不清了。
连歌遍这个局外人都听得心焦起来,不停地向观音佛祖祈愿着。
“娘亲那个时候一定也像这样痛极了的。”懊丧的口气,少年难过
地自责着。
“可她对你的爱不会改变,因为你是她的孩子。就像这个妇人一
样,这样拼命,也只是为了让心爱的孩子降临人世。”殊宫温柔地
抚摸着他的长发。
良久,随着婴儿破啼的响亮哭声传出,产婆和侍女们喜极而泣。
“大人,夫人衷心希望您能够进去。”一个年轻的女子莲步生花而
来,敛衽施礼。
殊宫点点头。
“大人,您能够过来真是我和小儿的无上荣耀。”妇人嘶哑着嗓子
开口道,“有何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产婆机灵地抱着孩子走过去,殊宫小心地接过,好让歌遍更仔细地
看清楚。
除了一条还没有干透的尾巴,这婴儿和人类的孩子一模一样。
“难道不应该是小狐狸的样子吗?”歌遍因为事实出乎意料而吓了
一跳。
“因为孩子的父亲是人类吧。”殊宫将目光投向床上虚弱的妇人。
“是的,夫人为了能平安诞下胎儿,特地赶了过来。”一个侍女接
话道。
“请大人您为小儿起个字吧。”慈祥的母亲忘记了种族不同所带来
的苦难与心酸,一心沉静在初得麟儿的喜悦里,“仲贤他一定会很
高兴的,我终于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幸运的,必将受到祖先庇佑,那就叫他如意罢。”
妇人欣慰地接过自己的孩子,絮絮叨语着,“娘的小如意,日后一
定会永远幸福安康的······”
娘亲,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也会这样满足地抱着我,是么······
“哈,今晚这一夜过得可真是丰富啊。”歌遍从洞穴中出来,舒展
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山林间湿润寒冷的空气。
“也该累了吧,来,让我带你回去。”
“我不要回你的行宫。”少年的神色忽地黯淡下来,闷闷地用拳头
敲着面前的树干。
“为什么?刚才不还好好的嘛。”殊宫蹙了眉,走到他身侧蹲下身
子,如玉的双手包住少年的拳头不让他伤害到自己。
徐歌遍默然不语,神色越发怏怏。
殊宫无计可施,只得无奈道:“那你等一等。”
起身,双手结印默念字诀,再扬袖一挥,一张卧榻赫然出现在眼
前。缀着花香的山岚漂浮在四周渐渐凝成实体,化成曳在地上的淡
青色纱帐虚虚地遮掩在卧榻四周。
“真是倔强的孩子。”殊宫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横抱起少年步入帐
中。
歌遍不好意思地将脸偏向一侧。
精致的卧榻雕有喜鹊戏梅图案,错金镂银的锦褥子则绣着繁复的折
枝花样。榻前放了只山水屏风,考虑不可谓不周到。
“喝杯酒暖暖身子再睡吧。”夜光杯里,是石榴红的果酒,散发着
甜蜜芬芳的气息。
“也是变出来的?”歌遍接过细细端详着,一脸的不可思议。
殊宫笑得狡黠,“是从猴子那里偷过来的。尝尝看,滋味很不错
的。”
喉咙有些热辣辣的,初次饮酒的少年狼狈地吐着舌头吸气。唇因为
沾了酒色而变的丰润诱人,颊上也很快攀上了一丝霞色。
殊宫斜靠在榻上品酒欣赏着不为人知的美景,殊不知自己才是一幅
活生生的美人画卷。
皎洁的月色透过青色的纱帐而变得柔和暧昧,很快,少年人安稳入
睡,发出均匀的小小呼吸声。殊宫妖冶的面容线条越发柔和,是有
什么柔软的东西正把空荡荡的心房一点一点填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