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文明的开端都是神话和传说,比如大家熟悉的希腊神话,当然最熟悉的肯定是中国神话: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精卫填海、哪吒闹海、封神演义……哎,等等,盘古开天辟地好像不是中国神话,哪吒闹海、封神演义不是神话……甚至,中国没有神话,或者说没有自己的神话,希腊神话那才叫神话……看到这你先别嘘我,中国没有自己的神话不是我说的,一百多年前的民国大师章太炎、鲁迅、胡适等人是这么认为的,当然也有不同意见,学术争执且放一边,我们先来厘清一个问题:
一、什么是神话?
1、舶来品
神话这个概念跟哲学一样,是外来的,先从欧洲翻译到日本,又从日本传播到中国。1903年蒋观云在梁启超先生创办的《新民丛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从日文词组中引用了“神话”一词,这是“神话”第一次出现在中文世界里,到现在也不过100年多一点点。
2、神话是怎么产生的
在文明早期,神话是古人类理解世界的方式。远古的人们,对世界的认知有限,当他们看到太阳东升西落,月亮阴晴圆缺,天上雷鸣闪电,大地洪水泛滥,就想解释这些现象,于是就想出了一个简单的答案——每个现象的背后,都有一个神在主宰着,打雷是因为有雷神,下雨是因为有雨神,河水泛滥,那就是龙王生气了,太阳每天东升西落,是因为太阳神每天都用一架马车拉着太阳走过天空。于是,人类就有了神话。你可别小看神话的出现,神话让人们能够安心于自己所面对的这个世界,因为最大的恐惧来自于未知,有了解释也就有了安全感!
3、神话的标准
①从内容上看,神话是解释客观世界的一种方法,反映古人类的宇宙观;
②从时间上看,必须产生于上古或远古时代,人们集体创作并流传下来;
③从态度上看,讲述者和传承者对这些事件、故事信以为真,并由此产生出了各种祭祀、崇拜的仪式。按照这个标准你就可以判断封神演义、西游记是不是神话了。
二、中国有神话吗?
当然有,你看女娲造人、精卫补天等故事,都符合神话的定义和标准啊,但你有没有觉得比起希腊神话,中国神话好像少了什么?我们的神话故事比较零散,人物之间也没什么关系,我们没有一个从开天辟地的创世开始的、成体系的、完整的神仙谱系和故事。你当然会说,不对啊,西游记里不是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各路神仙吗?你别忘了神话的一个时间标准是上古或远古,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这些神产生的都很晚,是在汉魏晋佛教传入中国以后,仿照佛教故事的原型创造出来的,同时也不是对世界的解释。
三、为什么我们没有自成体系的神话?
1、官方有意毁灭
就文明发展的逻辑而言,中国上古也必定曾有过一个相对独立且完整的神话谱系。那么是谁破坏了中国神话的谱系呢?
你也许会想起来一个人:秦始皇,对啊,他曾经烧过书;还有项羽,进了咸阳城,把秦朝官方保存的书烧了个精光。但他们真的是罪魁祸首吗?
有学者发现,其实早在秦汉之前的春秋战国时代,上古中国的神话就已经没有了,毁灭者是当时的各国诸侯,目的就是为了建立新的文化观念以巩固统治。
2、秦汉重新打造
那为什么今天我们还能听到神话呢?今天听到的神话是战国和秦汉时期重新打造的,是当时人从遗留下来的零星典籍、甚至外来文化里寻找素材,经过挪用、移植、重新创造、重组出的一份新神话谱系,所以按照神话的定义和标准,这不能称之为是真正的神话。
改造后的中国神话里借鉴了大量外来文化要素,大家可以参看朱大可先生的论著《华夏上古神系》,他也有写给孩子看的绘本版。
这种改造出于不同目的和心态,导致的结果就是版本各异,甚至自相矛盾。例如大家所熟悉的三皇五帝就有十几种说法,涉及到他们的世系更是一团乱麻,我直到今天也没搞明白过。
3、孔子和儒家对神话的历史化改造
这个改造把原本神奇的东西历史化,理性化,伦理化,完全失去了原来的面貌。而这一切最大的推手是孔子和儒家。孔子和儒家对怪力乱神的东西不愿意多谈,遇到这种问题都是用理性的方式进行解释,比如黄帝四面被解释为黄帝派了四个人去治理天下四方,这样一来,神话里的黄帝就成了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我国著名的神话专家袁珂老先生把这称为“神话的历史化”,许多有趣浪漫的神话变成现实的历史,中国的历史被大大的拉长,而神话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孔子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孔子的文化选择。孔子说:“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周取代殷商必须解决政权的合法性问题,于是提出“以德配天”的理论,因为自身德性的优越性所以能战胜大邑商,“德”成为周人“天命转移理论”的核心,也成为周乃至后世统治的政治理念。孔子所心仪的正是这样的“德”文化,轻鬼神祭祀、重人伦道德,在这样的心态下,“子不语怪、力、乱、神”,一切太玄妙、太神秘、缺乏根据的的东西,孔子都不谈。比之于神来说,“人”才是孔子关注的对象,是他思考问题的出发点。
4、今人对神话的打捞、重建
幸好今天有很多人投身到中国历史的海洋里,打捞中国神话,整理并努力构建一个完整的体系,前面提到的袁珂老先生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他出版了很多关于中国神话的书,有成人阅读的,也是给小朋友的绘本类,建议大家读读,尤其是小孩子,更应该读神话,因为神话是人类文明在童年期的作品,更适合小孩子的心智和心理。